今晚本不该是这样。
顾幼棠心想，他应该完美的从林熙家脱身而出，从此走上人生赢家的康庄大道，而不是在林熙家的柜子里冻得敲手机都哆哆嗦嗦。
柜子外动静很小，只偶尔有脚步声，顾幼棠神经紧绷的听着，猜测这两人应该是坐到了小吧台上喝酒。
林熙家的小吧台是黑色大理石的一个整体框架，小吧台的吊灯是三盏极简风格的线性灯管，而吧台正好在一楼卧室的旁边，靠墙的位置，顾幼棠只要走出去，就能看见吧台。
现在吧台上面坐着他的前任盲盒和现任盲盒，两人经历了一段让顾小少爷心肌梗塞的对话后，进入了寻常话题。
顾幼棠听见蓊影帝在关心林熙，问林熙家里情况怎么样。
林董点了根烟，淡淡回说：“还是老样子，没什么意思。你呢？听你的意思，是要跟她结婚？”
柜子里的独苗苗瞬间背部都绷直，来了！两个大男人聊天居然总是围绕感情话题，能不能谈点儿上进的东西？
蓊影帝颇为古怪的看了让他捉摸不透的老友一眼，讳莫如深，摇了摇头：“说实话，并不想跟你谈论他。在你面前说他的名字，我都会喘不过气，你不会懂的。”
林董的确不懂，但成年人不需要明白太多，适可而止是他们的生存法则：“那你最近……”
林熙话未说完，却被眸色略微有些不自信的蓊郁打断，像是自知无耻，但依旧控制不住，说：“有件事，你可以不回答，但我不能不问，你……做了吗？”和我的宝宝。
柜子里的顾小少爷听得一头雾水，狗狗眼里都是迷茫，什么做了？
林董抽了口烟，冷静永远像是长在他身上的特质，迅速分析了这句话的具体意思，说：“没有。”林先生分析老友应当是要跟从倒霉蛋手里抢来的媳妇儿进入最后一步，奈何没有人引路，所以特来请教，可惜很遗憾，他是经验也是零，只有手上功夫不错。
“没有？”蓊郁惊讶，随即无法掩藏的露出几分惊喜，不过很快又请教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吗？”按理说都结过婚了，不应该的。
林董摆了摆手，义正言辞的道：“没有问题，太忙了，我没空。”找人发泄欲望没什么意思，林熙从来不觉得身体需求有什么值得大费周章去谈恋爱、去取悦别人或者花钱买，这都没有意思，能够满足他的只有生意场上的输赢，那种心理的快感。
“原来如此……这么说宝宝很可能什么都不懂……”影帝心悸般自言自语了一下。
林熙没听清楚，下一秒便又听蓊郁分外苦恼的道：“有点麻烦了……他会怕我的。”蓊郁一口将红酒饮尽。
林熙好笑的看着为情所困的大影帝，像是看见了什么新鲜物种，说：“真是稀奇，大影帝原来也会这样？”
“哪样？”
“就是像个普通人，你的粉丝们要是知道他们心目中把一生献给艺术和事业的偶像私底下为了爱人魂不守舍患得患失，怕是要眼珠子都掉到地上。”
“呵……你还说我，彼此彼此。”
柜子里的独苗苗警铃大作，又来了！暴露边缘！
“什么彼此彼此？我从没像你这样，不可能的。”
林熙淡漠的口吻像是否定了影帝最珍爱的存在，瞬间复杂的愤怒席卷蓊郁本就处于心虚愧疚的心理，一种替爱人打抱不平、觉得不值得的心痛在蓊郁心口炸开。
蓊影帝几乎是第一次在老友面前发火，手中昂贵的高脚杯被蓊郁一把摔烂在墙上，随即抓着林熙的领子便似笑非笑的抽着嘴角，冷声说道：“你什么意思？你得不到他，你输了，所以就否定他对你的影响力吗？你以为是谁为了他几句话，整个公司财务部连轴转了三天，你以为是谁为了他进了医院两次？你在轻蔑他吗？还是玩弄他？！”
柜子里的顾幼棠：！！为什么好像要打起来了？！
被揪住领口的林董依旧是满脸冷淡，像是死不悔改，还故意问了一句：“你什么意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呵，好一个你不知道！”蓊郁拳头都举了起来，第一拳就要打在面前这个蔑视他珍视之人的脸上，要让这人假模假样的脸都碎掉！
外面像是推倒了一整面墙的装饰架子，哗啦啦一地的碎片炸裂，柜子里的顾小少爷再躲下去自己都害怕，出柜就出柜！
他一脚踹开柜门，脚踩在地面，啪嗒啪嗒先跑去装模作样的把大门打开，假装自己是从门外进来的，然后急忙跑去小吧台的位置，定睛一看，影帝和林董互相脸上都挨了对方一拳，一个打得认真，一个满脸不解，看见他出现后，双方又是同步的停下，四目凝视他。
“顾幼棠？”林董记得这个小少爷，见过一面，那位宠儿无度的手下败将的孩子。
“宝贝？”蓊影帝立即松开林熙，站起来，动作略潇洒的拍了拍并不怎么存在的灰尘，狼狈都狼狈地帅炸天际，只是很警惕的盯着顾幼棠的眼睛，发现顾幼棠视线落在林熙身上的时间比落在自己身上多时，自嘲的扯了扯嘴角，语出伤人，“心疼了？”
顾幼棠张了张嘴，每个字都生怕出错：“没有。”
“呵，没有……你觉得我信吗？”蓊郁一笑，“干脆复合好了？我不是傻子，我看得见你的眼睛再看谁，顾幼棠，我这么为你不顾一切，你是不是只觉得我傻？我总是这样歇斯底里的问你逼你，你是不是早就受不了了？所以你在这里，不是在其他任何地方，对不对？”
顾独苗几乎已经可以感受到旁边还坐在地上装逼的林熙投来的怀疑目光，救命！再这样让蓊郁说下去还得了？！
顾小少爷脑袋飞速运转，开始出现了无数经典影视剧里，男主角与女主对峙的场景，女主巴拉巴拉巴拉，声泪俱下，男主巴拉巴拉巴拉说也不是我的错，女主一巴掌甩过去，大喊分手，男主却流着泪捧着女主的脸强吻过去，然后两人重归于好。
回过神来，蓊影帝刚好脱口而出：“实在不行我们就算了，你跟林熙唔……”
顾幼棠当即凑上前去，踮着脚，伸手拽着蓊郁的领口，硬生生将人的腰都弯下来几分，然后偏头吻上去。
蓊郁愣了愣，心酸与占有欲化作汹涌的热泪夺眶而出，与此同时右手搂着漂亮青年的细腰往怀里带，另一只手掌控着宝贝的后颈，苍白骨节分明的手指穿插在柔软的灰白色卷发里，像是一副中世纪充满美感的油画，表达的情感，是至死不渝。
顾幼棠被吻得很用力。
那种怕被抛弃的脆弱几乎是通过呼吸的热度是湿度传递给他。
顾小少爷登时连主动结束这个吻的举动都不敢有，只是乖乖的抱着蓊郁。
于是长达十分钟的热吻结束之时，蓊郁就像是重新汲取了阳光的植物充满要为他的宝贝充当堡垒的力量。
甚至不再犹疑宝贝跟林熙之间还藕断丝连，搂着软唇还红红的小爱人，便正式跟一旁看了全程的林熙介绍，说：“重新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宝贝，顾幼棠。”
林熙看出来了，不过这种带有点宣誓主权口吻的介绍有必要吗？
林熙还没说话，就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顾家小少爷脸蛋红扑扑的紧张的拽了拽蓊郁的手指头，说：“走吧，我好冷，回家吧，求求你。”
蓊郁这才意识到他的宝贝棠棠居然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绸缎睡衣就跑了出来，现在双脚还左脚踩着右脚，秀气的脚趾头都被冻得绯红。
蓊郁下意识把自己的风衣都脱掉搭在宝贝青年的身上，然后又把人像抱小孩子那样抱起，亲昵地亲了亲脸颊，说：“好好，抱歉，我刚才是不是有点太奇怪了？老公错了，咱们回家，老公爱你。”
说完，蓊郁一边往外走一边跟林熙说了一句：“离婚材料准备好了会发给你。”
莫名其妙脸上有一个巴掌，莫名其妙被打了一顿，莫名其妙看了一场吻戏的林先生真的再冷静也有点绷不住，什么跟什么啊？
在知道蓊郁恋爱对象是顾幼棠的时候，林董觉得自己被打很有可能是因为自己弄垮了顾氏集团，蓊郁替老婆出气情有可原，解释的通。
但那种奇妙的敌意，奇怪的宣誓，还有什么离婚材料？离婚材料给他做什么？神经病啊。
等房间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林董又静静坐在落地窗边的靠椅上，只不过此时可以看见窗外的雪越来越大，屋内昏黄灯光将他自己投影在落地窗的镜面上，发丝凌乱的落在额上，领口有大片红酒的酒渍，背景是杂乱的玻璃碎片和倒塌的装饰架子。
镜面里的男人越看越像个老婆跑了的废物。
不过这应该是错觉。
林熙重新点了根烟，电话也在此时响起。
他看了一眼手机，手机背景变成了初设的背景，不是他之前的背景，有人动过他手机。
不过最近迷惑的事情太多了，不差这一个，林董先接通电话，电话那头是他的父亲林建业。
林老爷子那边语气很冷，即便是凌晨打电话过来想要关心关心儿子，也是冷硬得好像是来催债一样，张嘴就是一句：“听说你又进医院了？你自己算算短短几天，你都进几次了？”
林董漫不经心的吐出青烟：“还有事吗？”
“没事，不过你要是想带人回来，就带吧，我跟你妈不会说什么了，快三十的人了，还玩儿什么先斩后奏的把戏，也不嫌丢人。”
说完，林老爷子挂了电话，林董拧着眉，揉了揉太阳穴，干脆看最近的公司报表去。
手里最新的投资报表是小刘秘书整理发来的，光看了个标题，林熙便极为不满，直接给秘书打电话，那边刚接通，林董隐含怒意的话便质问出来：“是谁准备的这次企划？哪个脑袋被门挤的白痴觉得买顾氏大楼是个好点子？几十亿的项目，他好大的口气，找出来，把人给我开除！”
小刘秘书那边静默了两秒，语气里带着同情：“是你，林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