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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1 / 1)

卫夫人从袖中抽出帕子,响亮吸了声鼻涕:“我可算是明白了,靠不住。”手里有钱才是保命符!人是老东西要卖的,可卖给谁是她作主。她把牙婆找来,叮嘱道:“便不得钱,你也给她们找好人家。”这么大年纪了,还卖出去做活?只要一想起来,卫夫人胸口就闷得慌。陶英红跟着叹息,卫夫人吸吸鼻子问她:“你呢?怎么个打算?”“我?我有什么好打算?”“你呀,今天席上那两个人是下作,洗干净脸也洗不干净肚肠的东西,可如今不比以前,你儿子,难道就不说亲事了?”说亲的时候,难道跟女家说,住在姨夫的宅子里?往后讨媳妇过门,媳妇家要量房,也量林家的房子?这下把陶英红问住了:“这,这我没打算呢。”“那你就得赶紧打算起来。”卫夫人看看陶英红,原来两家子住在陶家小院里,还不显得如何。天长日久的呢?人的舌头也是刀,一样能杀人。陶英红哪有余钱能在京城买房子,儿子那饷钱才多少?“一时买不了,那就赁屋子住,再不行就借!你儿子比咱们家三儿也小不了多少。”卫夫人看着陶英红,等把儿媳妇讨进门,她的日子多好过?真不如当寡妇。“哎,你家那小子,说没说想要个什么样的?”韩家穷是穷一些,但两家相处这么久,女儿嫁过去,不受委屈。卫夫人本来还当林韩两家想亲上加亲呢,既没这个意思,就替大妞问一问。“他呀,别提了,没福气的小子。”卫夫人懂了,连阿宝都没瞧上,那自家女儿他更瞧不上了,歇了心思:“这一帮臭小子,都有眼不识金嵌玉。”陶英红满腹心事坐在回去的车上,阿宝喝得双颊晕红,她今儿可算把全部的酒都喝了一遍,连戥子都饮了一杯。在车里还说:“我能不能也办宴?”但她不想请那么多人,就想请大妞来,让大妞也瞧瞧她的新屋子。陶英红“嗯”一声,显是根本没听她说什么。“红姨,怎么了?”她这才回神:“没什么,我在想给你哥找媳妇的事儿呢。”“阿兄也要挑媳妇?那我也办宴罢?”阿宝笑开了花,她不玩什么棋呀琴的,就投壶射箭,最好能打马。陶英红一眼就知道她打什么主意:“办什么宴,看我给你请个女先生回来,收你的骨头!”阿宝立时坐正,她茫然不解,今儿又没喝多,怎么突然就要收她骨头啊?第15章 安排裴三夫人终于又收着林家的信,她拿着信还没拆开,便忍不住念了一声佛。陈妈妈笑了:“哪至于?”“怎不至于,我这几天真是挖空了心思在想,还要拿什么同林家结交。”偏园中杏子没熟,牡丹未开,她都快愁死了。家里有孝,又不能宴请,还不能出门赴宴,这可把裴夫人急得睡不好吃不香。正是瞌睡递枕头。看完信她更要念佛,林家能想着要给女儿请女先生,裴三夫人喜不自胜。于卫夫人是件难事,对她却容易,京城有哪个女先生品性学识好,哪个女先生出身家族好,她都能数得上来。但最好是用她们用过的人,知底细。只听过名头的,她还是不放心。“原先家里教珠儿的女先生,可还在家歇着么?”珠儿是三房的庶女,年岁与裴夫人亲生的女儿只差了几个月,一样也是属虎的。当时裴夫人的亲生女儿过世,裴三爷原想将庶女抱到她房里。由她来教养,一是慰她丧女之痛。二是庶女养在嫡母跟前,身份便不同了。谁知苏姨娘散着头发来她跟前哭了一场,裴夫人本就没这个心思,病中又受这一场气,往后也只拿她当庶女看待。份例公中出,年节里她给一份赏,旁的一概没有。上学也是跟几房的姐妹们一起,如今姑娘们年纪都大起来了,不再读书,只跟五夫人学管家。那个女先生的学问极好,一家子姑娘在一处,秉性各不相同,谈起来她来,都只有赞誉,足见是个会“对症下药”的先生。“那倒不知,要不然使人问一问去。”“嗯,问过了咱们再把人荐过去。”那女先生常在裴家,家中的人和事她都熟悉,正好可以教给林家姑娘。“要是她如今没坐馆,给她封一份厚礼。”裴三夫人想到林家姑娘那跳脱的性子便道,“林家姑娘还是小孩儿心性,哄着些。”陈妈妈笑了:“夫人可真是的,这八字儿还没一撇呢,就先疼起她来了。”陈妈妈跟裴三夫人在房中私话,出了这道门,一个字儿也不漏。裴夫人听她这么说,笑了:“她知道多些,往后就更顺当些。”只有管家这门学问,是女先生教不了的,还得手把手来教。二人正说着话,裴观来给母亲问安,看裴夫人喜笑颜开,问她:“什么好事?”“大好事!”裴夫人招手让儿子过来,知道他这些日子修书,夜夜都点灯熬蜡的,先看了一回,“又瘦了。”因到后院来请安,裴观身边会带上个丫鬟,丫鬟在后宅中走动更方便些。裴夫人便问白露:“每日送去的八仙藕粉,可看着公子用了?”守孝茹素,裴家旁人是守叔伯孝,早就除服了。只有观哥儿和裴珠守是父孝,须得守上二十七个月。一点荤腥也不沾,等除服的时候,可不瘦得一把骨头了。八仙藕粉用白花藕粉作底,添上白茯苓,白扁豆,莲肉,山药,白蜜和牛乳,最滋补养元,四季都可食用。每天裴夫人都会吩咐丫鬟给留云山房送一碗去。侍候吃食,那是丫鬟的事儿,所以才问白露。白露哪里知道?这些日子,她根本没能近公子的身!每回她想近身侍候,都被决明拦住:“公子修书呢,他吩咐了,书斋不让进。”书斋不让进,卷山堂他又根本不来歇脚,白露初时还以为是她包着手的缘故,赶紧把白帕给拆了。还央决明:“我手好了许多,公子要吃什么喝什么,只管吩咐我。”可公子还是不来,连沐浴都在留云山房的净室中。立春每回到北斋来送衣裳,都会语带艳羡。公子院里的丫头们都以为白露能近水楼台先得月,说不准出了孝就抬她当通房,可她连月亮的影子都没摸到过。偏还不能说,回回只是告诉立春:“别胡说,公子守孝修书呢,这可是要紧事。”白露正要强笑作答。裴观先道:“每日都在用,多谢母亲费心。”“你往我这儿来前,可去了老太太那儿?”“去了。”说是在家修书,可这些繁文缛节却不能省,依旧一日一请安。母亲这里尚好,祖母那里杂人杂事太多。每隔两日太医还会上门来,裴观还会替裴老太爷看药方。“我听说你给老太爷的药方添了几味药?”“是。”裴观一点头,上辈子祖父病重时,他对医道并不精通,但他记得祖父的病症和脉案。往后一二十年中,偶然得到好方,都会记下来。只要是白纸黑字,裴观皆过目不忘。太医问诊之时,他将事先写好的药方拿出来:“不知可否。”“这方子从何得来?”“《仙拈集》中偶尔搜寻得来。”裴观随口扯一句,《仙拈集》是古今药方集,卷册极多,前人录后人补,还有许多佚失的,就是太医也不一定全都知道。裴观的父亲藏书极巨,陈太医只当他是故纸堆中翻出来的,细下之下果然点头,还问:“是哪一册,可否借来一阅。”“还未曾整理成册,成册之后必送到府上。”本来裴老爷的病也只是拖时日,那方子,陈太医看过,裴老太爷也看过。纵是陈太医不点头,裴老太爷也想一试。这几日竟觉得身上轻快了些,都能坐起来吃几口粥了。“你这孩子,就是太直。”老太爷那病几房人家都盯着,裴家的擎天树,稍动枝叶都引人窥视。药好用便罢了,要是不好用,裴观可不得担骂名。裴观也知母亲所指,上辈子他便深厌这些,重来一世,更不该被此束住手脚。裴三夫人也知道说不动他,他这付脾性能改才是见了鬼。她看一眼白露,银杏到她屋中禀过了,说公子吩咐的,让她找个接手的人,出了孝就将她配人。先来回夫人,再去回老夫人。儿子自小便一心读书,从不好色,身边这么些丫鬟,也有温柔的,也有俏丽的,他皆不动心。美人与他,倒似红粉骷髅。是以老太太怎么往他院子里添人,裴三夫人都风雨不动,稳得很。“银杏禀过我了,她这些年办事得力,我自会替她留意。”银杏先来禀报裴三夫人,便是想往后还能留在三房。回老夫人那儿,可不知会配给什么人。白露一听这话,知道银杏已经定了主意,她虽不能近公子的身,可也少了个对手,低头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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