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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8 章 (4)(2 / 2)

两家俱是名满天下,昨儿个又听闻了清河县君一跪, 就让昏迷多日的陆阁老瞬间清醒的奇闻,啧啧称奇之余, 对几人明显更加恭敬。


一想到昨儿个满座宾客听闻陆公子夫妻的来历后一脸羡慕的表情, 辛文礼就觉得真是太有面子了。


看族长夫妇这般热情, 干笑着陪在一边的李氏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儿,想着继女还真是会作妖,诓骗自己说什么就是京城故人, 谁知道人家身份恁般显赫。


可也就敢心里埋怨一下罢了,面子上却是丝毫不敢表现出来——


昨儿个齐夫人mǔ_zǐ 当众出丑的事已经以最快速度传遍整个保定府, 连齐家那样的人家都敢上手就揍,这样的贵人,李氏可不觉得自己能惹得起。


眼瞧着蕴宁并陆嘉怡和辛明瑚都上了车, 陆瑄和袁钊鸿也翻身上马,正要启程上路,不妨大街上忽然传来一阵马匹嘶鸣之声。


李氏眼尖,最先瞧见马车上的徽标, 分明就是齐家来人了。


这是,昨儿个吃了亏不服气,一大早就跑来报复了?


一时就有些幸灾乐祸——


这保定府可是齐家的地盘,昨儿个就觉得当族长的大伯子考虑事情不甚周祥,毕竟,陆瑄也好,自己那便宜女婿也罢,拍拍屁股就回京了,自己一家可还要继续在保定府呆下去呢,这要是被齐家给盯上,以后日子可得难过了。


瞧瞧,齐家人这不就追过来了。


待会儿真是再闹起来,可得跟嫂子说一声,想个法子跟齐家那边把关系修补修补,最不济也得两不相帮……


只还没等她把要说的话斟酌好,齐家马车已是到了近前。


更是直接拦住了陆瑄等人的去路。


随着车门打开,齐谦先从马车上下来,紧接着是齐训扶着齐夫人也下了车。


陆瑄一勒马头,冷冷盯着mǔ_zǐ 三人。


最前面的齐谦登时一哆嗦,下意识的就往母亲身后缩。


被迫站在最前面的齐夫人顿时气结。却也明白这会儿并不是教训儿子的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自己做呢。


可经过昨天的事,不独齐谦对着陆瑄觉得怵得慌,齐夫人也是不自在的很,好大会儿,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哪个,亲家公子这么急着走做什么?好歹到齐家盘桓数日,也让谦儿尽尽地主之谊不是?”


又给齐谦使了个眼色: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给你大哥赔罪啊。”


又眼泪汪汪的冲着停在陆瑄身后始终静默的马车道:


“怡姐儿,我的好媳妇儿,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管好儿子,让你受委屈了,你放心,只要你回心转意,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谦哥儿,咱们齐家,可是离不得你啊。”


这些话齐夫人委实发自内心。昨儿个几乎一夜未眠,思来想去,想要补救的话,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想尽法子,留下陆嘉怡。只要陆嘉怡能回心转意,看在女儿的份上,陆阁老即便不喜齐家,也定然不会出手对付齐家。只要过了眼前这一关,再缓缓图之便罢。


一番做派,别说辛家一干人,便是袁钊鸿也目瞪口呆。


心说天下真有这么脸皮厚的?明明昨儿个还剑拔弩张,恨不得把人弄死才好!今天就跑来满脸笑容口口声声“亲家”了。


齐谦这会儿也镇定了些,却是一眼都不敢看陆瑄,畏畏缩缩的往前走了几步,勉力提高声音道:


“贤妻,千错万错都是为夫的错。为夫不该错信苗氏……昨儿个,我已打发了苗氏……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咱们成亲也有四年了,你怎么就舍得,这般狠心抛下我而去?还请贤妻息怒,恕了我这一回吧……”


颤抖的嗓音,配上他鼻青脸肿的模样,真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陆嘉怡这会儿正坐在蕴宁身侧,齐夫人的话也就罢了,听了齐谦所言,脸色一下变得苍白,却是又慢慢的归于死寂。


蕴宁握住陆嘉怡的手,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莫要难过了,咱们回家。”


“嗯。”陆嘉怡应了声,却是不自觉把手放在平坦的小腹上,泪水缓缓淌下——


嫁入齐家以来,也曾夫妻恩爱,可惜那样的时光却是转瞬即逝。


之前陆嘉怡也曾期盼过或者会有奇迹,却在付出了两个孩子的代价后彻底明白,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这会儿心灰意冷之下,再听齐谦的话,不独没有感动,反而更觉出自己的凄惨。


蕴宁探身微微掀开车厢帷幔,冲着陆瑄并袁钊鸿道:


“相公,三哥,既是无关人等,无须再和他们啰嗦。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赶紧上路吧。”


陆瑄应了一声,手中鞭子一扬,齐谦一激灵,下意识的就往旁边闪。


还没反应过来,陆瑄并袁钊鸿各领一队人马,护着车驾扬长而去。


亲眼目睹了往日里威风凛凛的齐夫人狼狈不堪的模样,李氏惊得嘴都有些合不拢了,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庶女嫁的人家果然了得,袁家的亲家陆家更是不得了。


有了这个念头,便是对儿媳妇元氏态度都好了不少。


齐夫人神情又是羞愧又是不忿,更多的是惶恐和无可奈何。


正所谓祸不单行,齐夫人回到家里时,下人又报告了另外一个了不得的消息,说是昨儿个被她狠狠打了一顿又丢到柴房里的苗姨娘竟是带着丫鬟,跑了。


没多久,宁中省那边就传来一则消息,说是一个姓苗的商家抬着女儿的尸首状告布政使齐明德三条大罪——


一则巧取豪夺;二则贪污受贿;三则纵子行凶……


闹到最后,事情竟然上达天听,折子最终转到了陆明熙的案头,即便陆明熙以“避嫌”的名义很快又将折子送呈皇上面前,更有陆明廉帮着从中周旋,齐明德依旧没有逃脱夺官去职、抄没家产的下场。


消息传到京城时,梅学海正在和人吃酒,听人讲完保定府齐家的遭遇,竟是当场摔了酒杯。


然后不待周围狐朋狗友挽留,就急匆匆离开了。


待得到了家里,第一时间去寻了母亲梅老夫人,却是一进门就跪倒磕头:


“娘,娘,您快想想法子,咱们梅家,怕是要大难临头了……”


齐家虽是远在保定府,可比起梅家这样就剩下个爵位的空壳子家族来,还是强的太多。可就是那样厉害的齐家,短短几日时间,就轰然倒塌。


究其原因,不过是管教陆嘉怡严苛了点。


现在,自己可是做了更了不得的事。


一番话把梅老夫人吓得,手里的茶碗都摔了:


“胡说什么呢?什么大难临头?”


“娘,”到了这会儿,梅学海也不敢再隐瞒——要说自己那表哥姐夫狠,他家那个小兔崽子陆瑄却是更恨,甚至梅学海隐隐猜测,齐家会落得这般下场,全是陆瑄下的黑手。


“姐夫,姐夫昏倒前,吃了,吃了咱们府里做好送过去的杏仁酥……”


梅老夫人身子一软,好险没晕过去,好半晌才道:


“你是说,是你,是你给你姐夫,下了药?”


慌得梅学海忙上前扶住,迭声道:


“没有,没有,我没有给姐夫下药……那不是阿姐镇日里在府中以泪洗面吗,我心里也愁得慌,出外散心时,正好遇见隆福路陆家的二公子陆瑛,都说病急乱投医吗,我也是昏了头,就想着能不能央着他帮阿姐和家里说说情。”


“陆瑛当时就给我出了个主意,说是姐夫最爱吃杏仁酥,正好他那里有个新得的方子,不然就帮着咱们做些,再借着阿姐的名义送到陆家……说不定姐夫一高兴,就会过来接姐姐了。”


当然,陆瑛后面还暗示,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可以加些让人昏睡的药物,到时候阿姐就可以以此为借口自己回去了。


如果是从前,这样的法子,梅学海自然不会也不敢接受。可事实却是,从陆瑄名声被损那件事后,但凡梅学海登陆家门,就总逃不脱被赶出去的下场。


连带的昔日的朋友都纷纷把他当瘟疫般避之唯恐不及。


这么骤然从众人前呼后拥的云端跌落到太多人看不起的谷底,梅学海不甘之余更是恨上了陆明熙。


竟是一点儿犹豫都不曾,就接受了陆瑛的建议。


后来事情的发展果然和陆瑛说的一般。陆明熙昏迷在床后,梅学海也提心吊胆过,后来发现那些太医竟然没有一个发现里面的猫腻,这才放下心来,还借此上了陆明廉的船。


还想着陆明熙只能就这么睡完一生了,谁知道对方还会醒过来。自打陆明熙醒过来,梅学海就没一天睡安生过。现在听了齐家的下场,更是五雷轰顶——


陆明廉的女儿可也是齐家的媳妇儿,关乎颜面之下,陆明廉可是豁出了老脸来,结果却依旧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在齐家的事情上,一点儿忙都没帮上。


足可见隆福路陆家绝不像陆瑛吹嘘的那般厉害……倒是姐夫和那便宜外甥,是真狠。


刺激太大,梅老夫人一下昏了过去。等醒过来,逮着梅学海又打又骂:


“孽子,孽子!全家人都要被你害死了!”


可话虽这么说,思来想去,外甥女婿如何也比不得儿子金贵。


等梅氏匆匆赶来,瞧见的就是直挺挺跪在那里的梅老夫人和梅学海……


☆、219


“祖母。”陆瑄和蕴宁疾步上前, 一左一右搀住迎出来的崔老夫人。


崔老夫人瞧瞧这个,看看那个, 脸上全是遮也遮不住的笑意。


“祖母。”陆嘉怡跟着上前,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却是好半晌不敢抬头——


祖母出身大正名门崔家, 最讲规矩, 自己现在却是和齐家和离,虽说有陆瑄做主, 这会儿瞧见老太君,依旧惶恐不已。


崔太君沉默片刻, 亲手扶起陆嘉怡:


“你身子骨弱, 莫要跪了。你是个好的, 是齐家有眼无珠,回家了,就别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你爹也是挂念你的, 去吧,去看看你爹……”


听祖母如此说, 陆嘉怡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抱着老太君的腿大哭出声。


旁边崔琳琅忙上前,帮着扶起陆嘉怡:


“表姐快莫要伤心了, 回家了就好。”


又转向蕴宁,眉眼里全是喜悦:


“嫂子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论岁数,崔琳琅比蕴宁要大, 这声表嫂却是叫的再自然不过——


别看嫂子年纪小,可做了多少大事?先是救了自家兄妹,又让姑丈清醒,把陆家从危机中解救了出来,还对家中兄弟姊妹这般爱护,亲自去了保定府对上齐家接了嘉怡表姐回来……


“琳琅——”蕴宁也很喜爱秀外慧中的崔琳琅,更甚者之前母亲可也侧面打探过琳琅的为人,不出意外的话,琳琅说不好很快就是袁家的人了。


见蕴宁和一干姊妹那般亲近,陆嘉怡也颇为感慨,更为自家大哥感到庆幸。毕竟当初嫁人时,陆嘉怡还担心,自家大哥会不会这辈子都不成亲了……


站在一边的崔浩,忆及初到陆家时的悲惨绝望,再瞧眼前的其乐融融,总是没有情绪的眼眸间也不觉染上了浓浓的暖意。


一行人说笑着往陆明熙的房间而去。


正好和从里面出来的梅氏撞个正着。


一眼瞧见走在崔老夫人身侧的陆瑄并蕴宁,梅氏明显僵了一下,下一刻勉强挤出些笑容:


“母亲。”


又笑着冲陆瑄和蕴宁道:


“瑄哥儿回来了,你爹这些日子可不是一直念叨着你们?”


口中说着,闪开身形:


“快进去吧。”


神情却无疑有些黯然。


早在陆明熙醒过来时,就搬回了自己的院子,只一点,却是以喜静为名,去了客房,甚至连近身侍候这样的事,都没让梅氏沾手,而是交给了崔老夫人派来的人。


蕴宁恭恭敬敬的应下,这才和陆瑄一块儿进了房间。


梅氏在原地站了半晌,瞧着众人的背影,神情明显有些怔忡,好半晌,扭头离开了。


知道儿子媳妇儿回来了,陆明熙精神也明显大为好转。


和蕴宁离开时相比,不独胖了些,面色也不似原来那般苍白了,渐渐有了之前掌管朝纲时的风采。


“你们下去吧。”崔老夫人环视周围的人,吩咐道,“在外面侍候着便好,有什么事再叫你们。”


一众丫鬟仆妇应了一声,无声无息的退了出去。


“母亲这边坐。”陆明熙欠起身,把住崔老夫人的手臂,眼神温暖。只他腿不能动,行动间便有些艰难。只得又不舍的放开。


陆瑄扶住老夫人另一条胳膊,服侍着老夫人坐好。


崔琳琅已经搬了另一张椅子,放到陆明熙床前。


陆嘉怡瞧着就有些疑惑——连老祖母也是坐在一侧罢了,放眼身边所有人,实在想不通,还有哪个可以坐这正中间的位置。


正自愣神,那边蕴宁已是自然的坐下,执起陆明熙手腕,轻声道:


“爹爹且躺平些。”


怎么出手救治爹爹的,竟然是,嫂子?!


陆嘉怡目瞪口呆之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房间内所有人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一时心情激荡不已。


那边蕴宁已是放开手,脸上渐渐浮起些笑意来:


“恭喜爹爹,贺喜爹爹。”


众人顿时精神一震。


果然,蕴宁接着道:


“爹爹的腿五日前开始发麻,三日前复转为疼痛,昨儿个又没了知觉,媳妇儿说的可对”


陆明熙点了点头,神情间也不免有些激动——


腿刚有了知觉时,陆明熙兴奋至极,本想下床走走的,不想却根本使不上力气,之后又陷入彻骨的疼痛之中,而比疼痛更打击人的,则是再次没有知觉之时。


若非陆明熙毕竟是一朝阁老,性情之坚毅远超常人,说不定早就崩溃了。


怎么现在看儿媳妇儿的模样,倒是一件好事不成?


蕴宁含笑点头:


“我再为爹爹开个药方,等这剂药服下去,爹爹行动时虽还有些不便,下地走上几步,却是可以做到的。”


“真的?”陆明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崔老夫人眼睛也一阵阵的发热。


蕴宁点头,拿过笔墨,挥笔写了一个方子,待得下人把药物送过来,又亲自煮了,送到陆明熙床前。


这药跟前面的药物明显有些不同,不独味儿道有些冲,苦辛之味儿更是极浓,陆明熙接过来,却是眼睛眨都没眨的就全喝了下去。


可刚喝完,便觉得一阵血气翻涌,竟是张嘴吐出了一口血来。


陆珦站的最近,见此情景吓得魂儿都要飞了:


“爹……”


忙要问蕴宁怎么回事。却听蕴宁道:


“莫要慌张。这是好事。不信大哥看看血的颜色。”


陆珦忙低头去瞧,果见血色颜色黑紫。


又接连吐了三四口,陆明熙才止住,蕴宁又喂他吃了做好的药丸,在陆明熙脚踝处施以金针:


“长时间食物相克,虽是剂量小,可日积月累之下,已然伤及肺腑,更是使得下肢血气凝滞,这样发散出来,才能再次站立……”


随着蕴宁拔出金针,陆明熙第一时间感觉到,一直僵硬的两条腿忽然就再次有了感觉,明明比起之前的疼痛来,还要更加剧烈,陆明熙却是激动至极:


“扶我,下来。”


“爹再躺会儿吧。”蕴宁忙阻止,“这会儿下床是虽是对身体没什么害处,痛楚却是较之现在犹甚……”


“不怕。”陆明熙却是坚持,若不是有小辈在身前,真是差点儿热泪涔涔了。实在是躺了这么久,说是生不如死也不为过。


“真就能站立?”陆珦明显还有些不敢相信,和陆瑄一左一右把陆明熙从床上上扶下来,却是根本不敢撒手。


“无妨,你松手吧。”陆明熙轻轻道。


陆珦和陆瑄同时松开手,却还伸着手臂,随时防止陆明熙跌倒。


不想陆明熙果然稳稳的站立在原处,甚至还慢慢转过身来,含泪冲着崔老夫人道:


“娘,儿子,站起来了。儿子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侍候您老的机会了……”


崔老夫人也红了眼圈,上前搀住陆明熙的一只胳膊,扶着他走了一步,两步……


白发如银的老母亲扶着高高瘦瘦的儿子相互偎依着缓步而行的身影,却是让所有人都止不住想要流泪。


“熙哥儿……”门忽然被人推开,梅老姨娘的身影出现在门旁,一眼瞧见站着的陆明熙,扶着门框好险站不住,却是又哭又笑,“老天爷啊,熙哥儿能走了,熙哥儿真的能走了……”


自己果然和年轻时那次一般,又赌对了,夫人帮着自己把熙哥儿留了下来。


又看了一眼蕴宁,忽然从怀里摸出个盒子来,颤颤巍巍的递过去:


“好孩子,你是个好的,是个好的啊……”


亏自己从前还一门心思的想着让不拘娘家那个女孩儿嫁给陆瑄,现在瞧着,凭她是谁,都比不上蕴宁福气大啊。这把人一娶进来,儿子就醒了,再见一面,儿子又能站了……


喜讯传出去,崔家族人也是奔走相告,庆幸之余,又联想到陆嘉怡身上,再结合陆明廉府里传来的消息,更是感慨不已——


就在今儿个一早,就听说了一个天大的消息,说是陆明廉的女儿陆嘉欣,也揣了封和离书回来了。


陆嘉欣倒是如愿从齐家泥坑里跳了出来,怀着孩子又回了陆家,虽然一进家门就直接被嫡母悄悄送到了一处偏僻农庄上安置,消息还是很快传扬开来,和陆嘉怡这边众人都是同情不同,陆嘉欣却被认定是个只能同富贵不能同悲苦的薄情人,连带的还蠢不可及。毕竟听齐家人的说法,就是陆嘉怡挑拨,才使得他们和朱雀桥这边儿反目。


因为这个,他那一房的女孩儿也跟着受了连累,当时就有两家正在议亲的拂袖而去……


再瞧瞧自家这边,却是因着陆瑄夫妇的全力相护妹妹,赢得了众人赞扬,就是家中嫁出去的女孩,腰杆可也挺得更直。


之前虽然听从了陆广言的劝告,选择了追随长房,可不少人依旧心里打鼓,甚至更多原因是因为期待着陆明熙身上能有奇迹。


现在算是彻底放下心来,也认同了陆广言的话——有陆瑄在,陆家至少还可兴盛五十年。


更别说陆明熙还突然就能走路了。


连带的看蕴宁的眼神,也一个比一个热切——


从她嫁过来,陆家可不是好事连连?果然不愧是福慧双全的命格!


话说停不了几日,就是杏榜公布的时间了,到时候,说不好瑄哥儿还真能成状元呢!


“状元不能是陆瑄!”慈宁宫里,胡太后少见的大发雷霆,她的面前,摆着一张宁中省布政使齐明德的认罪折子,“你们这些废物,竟是让个黄口小儿给耍的团团转!”


不怪胡太后发怒,毕竟身为女子,想要干政殊为不易。而就在这样的艰难之下,胡太后依旧能有今日的威势,手段之外,更因为胡太后手里还有相当多的王牌。


而齐明德也算是胡太后的王牌之一。


宁中省不独富庶,更兼扼守东边咽喉,很容易就能和胶东半岛的庆王形成进可攻退可守的呼应之势,是以胡太后对齐明德很是看重,为了以防万一,根本就没表示过对齐明德半分亲近,可就是这样一个得力心腹,竟然被陆瑄轻轻松松就给除掉了。


☆、220


“太后息怒, 待会儿侄儿就会把这事安排下去……”鲜少见到太后娘娘这般大发雷霆,胡庆丰就有些心惊胆战, “这事交给侄儿, 太后尽管放心……如您所说,那陆瑄也就一黄口小儿, 在帝都里一点儿文名也无, 别说状元,让他榜上无名都轻而易举……”


即便听太后的语气, 对陆瑄很是忌惮,胡庆丰却颇是不以为然。照胡庆丰看来, 齐明德会翻船, 分明是他们一家太过愚蠢才对……


就比方说和陆家联姻, 本就是个障眼法,目的是想着迷惑皇上那边,别说陆明熙还没死, 就是死了,养着他那女儿不就行了吗?倒好, 竟是非要闹了这么一出。


也是巧了,陆瑄正好就跑到保定府去……


要说陆瑄是有意为之,胡庆丰根本一点儿不信, 毕竟齐明德是太后的人,这事儿可是皇上都不知道。


所以胡庆丰心里更愿意认定一切都是巧合。


胡太后明显看穿了胡庆丰的心思,冷哼一声:


“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蠢?”


想要扳倒堂堂一省布政使,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更别说齐明德背后还有自己保驾护航, 可事情发展之快,根本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所以胡太后有理由怀疑,这背后定然还有皇上插手,而陆瑄也早已站到了皇上一边。


年纪轻轻便有这等厉害手段,阴险狡诈较之乃父犹有过之,真是任他状元及第,以这么高的起点入朝为官,将来不定要给自己带来多少麻烦。


“奴才觉得,太后要盯着的还有一个人,”一直沉默的梁春忽然道,“那就是,武安侯的女儿,袁蕴宁。”


太后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袁蕴宁身上,怕是有些古怪。”梁春低着头,垂手侍立,明明脸上并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胡庆丰就是觉得有些瘆得慌,不觉往后退了一步,才感觉好了些。


“之前长公主说身体有恙,须入广善寺祈福,然后不久,皇后却是病愈回宫……奴才查探后得知,期间除了世子殿下和胡大小姐之外,长公主唯二见到的外人,就是袁蕴宁。另外,虽然是蛛丝马迹,可奴才却推测,皇后却也同样在广善寺待过……”


“旦日大典上,皇后待袁家女的态度也颇有古怪,奴才以为,两人应该是之前就认识的!”


“之前就认识?”胡太后脸色顿时一寒,“你的意思是,皇后的病会好,应该是,和袁蕴宁有关?”


“何止是皇后,还有那袁太妃和养在她身前的世子孙突然就俱皆痊愈……再有陆明熙身上的奇事……”


胡太后本不是糊涂人,听梁春这么一点,脸色越发不好,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奴才听说,袁家女在程家时,颇得祖父程仲看护,祖孙感情不是一般的好。奴才觉得,可以先控制程仲,再藉由程仲图谋,袁家女……”


胡太后当即答应下来:


“这事好办。待会儿你就去程家传旨,就说哀家说的,让他重回太医院任职,并专司哀家医药……”


程仲重新回太医院任职的消息,蕴宁是两天后才听说的。


自打从崔老夫人那里知道了龙舌草的来处,蕴宁立马派人外出寻找,终是在成亲前,得了一丛。


程仲服用后,效果果然很好。


这次从保定府回来,安排好家里的事,蕴宁便直接过来程仲这里,无论如何想不到,会得了这么个消息:


“是谁过来宣的旨,具体怎么说的?”


“有什么不妥吗?”没想到蕴宁反应这么大,张元清就有些担心,“是个容长脸,长得还不错的公公,好像是姓梁,就说是太后老佛爷想让老太爷瞧瞧病……”


“是梁春。”听了张元清的描述,陆瑄第一时间道,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梁春眼下可是太后身边的大红人,这人和梁达又不同,和人说话时,总是柔声细语,内里却是一肚子坏水。


蕴宁却已无心留下去,当下嘱咐张元清,什么时候老爷子回来了,就赶紧跟自己说一声。


却是直到回到陆府,都心神不宁:


“是不是胡太后察觉到了什么?”


为了抚养自己,祖父吃了太多的苦,本想着这一世守着祖父,不想却阴差阳错,根本不是程家血脉……


好在父母是开明的,对自己和祖父的亲昵不但没有反对,反而还颇多支持,蕴宁索性直接接祖父住进了栖霞山庄。


一来祖父年龄大了,山庄温泉多,对将养身子颇有好处;二来那里地势宽阔,祖父最喜爱的药草也有地方安放。


自打成亲后,便和陆瑄多次到山庄,如何也想不到,就这么几日没来,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


陆瑄也没有想到,胡太后那边反应竟然这般敏锐,略略沉思了片刻道:


“祖父这会儿倒不致有什么危险。太后的目标怕不是祖父,而是,你,和我……正好大哥在宫里当差,我这就派人过去一趟,跟他说一下这事。”


“倒是你,这几日尽量不要出门,便是不得已出去,也记得多带些人。”


蕴宁应了下来。陆瑄犹是不放心,悄悄把身边的暗卫拨了大半到蕴宁身边。


蕴宁提心吊胆了几日,又着人暗地里出去打探,倒是没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来,满帝讨论的都是春闱的事,毕竟,再过两日,就是杏榜公布的时间了。


那些苦等多日的举子也坐不住了,纷纷出门呼朋唤友,以期能打探些消息,至不济,也能宣泄一下情怀不是?


“啊呀,李兄,几日不见,李兄风采更胜往昔……”


“哪里,哪里,倒是唐兄,前日便听说,兄长又有新作流传,今儿个既是碰见了,自然要瞻仰一番才好……”


“啊呀呀,见笑,见笑,要说文章真正写得好的,不是在下,是梓云公子才对……君不闻,梓云公子新作一出,帝都立时纸贵啊……”


这唐公子也是南方士子,听李公子满口夸王梓云,也是骄傲的紧:


“王公子文名满天下,确然是我江南之翘楚!此次大比,我瞧着状元说不得就会花落王家。”


历年春闱,不独是天下学子才华的大比拼,也是南北学子之间的较量,和之前的朝代一般,相对而言,南方文风更盛,以至历来状元多出南方。


李公子闻言自然频频点头:


“英雄所见略同。我瞧着王公子这次也定然要载誉而归了。”


正好有北方士子经过,闻言却是并不服气,笑呵呵插口道:


“状元桂冠花落谁家尚未可知,会员的名次这会儿怕是已然定下,在下倒以为,修云公子才高于众……”


杨修云和王梓云号称南北双骄,双方各执一词,就有些相距不下。


不想这边正吵得热闹,人群里却有人冷哼一声:


“什么王梓云、杨修云,我倒听说,别说会员,便是状元的人都是早已定了的,一个叫陆瑄的举子……”


一席话出口,惹得周围视线纷纷集中过来。那人似是意识到不妥,直接一低头就从人群里钻了出来,嘴里还小声嘟哝着:


“可怜我等十年寒窗苦读,却终究比不得旁人有权有势……”


春闱本就是天下人俱皆挂怀之事,更何况这些士子?这人的话顿时如油中溅入水滴,让在场士子人人变色。再想追问对方,那人却已混入人群,找不到踪影了。


“杏榜还未出,何以便有了名次?”


“还有那陆瑄,又是何许人也?”


“陆瑄?”说话的还是那唐公子,这人素来和王梓云关系亲近,闻言脸色就有些不好,“难不成,是那位?”


“哪位,唐兄认得?”


“我倒没见过,”那唐公子一哂,“只听说,这人霸道的紧,当初曾一脚踹断靖国公世子的腿,更曾在梓云公子登门拜访时,直接把人赶了出去……”


“什么人这么狂妄?”一听描述,便是喜欢打架斗殴的十足的纨绔。更不要说还曾针对过王梓云。今时今日,作为南方士子的领头羊,王梓云可是代表着南方的脸面。


“我记得不错的话,那人的名字,就是,陆瑄。”唐公子脸色阴沉,猛一跺脚,“要是朝廷取士,取得就是这种人,哼!”


却是拂袖而去。


一番话说得众人越发愤怒,更是纷纷打听那陆瑄究竟何许人也:


“姓陆,又有家人在朝中任职,更兼位高权重……”


“难不成,是朱雀桥陆家的人?”


“你这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初到京城时,便听说朱雀桥陆家出了个大笑话,说是他家公子要参加今年的春闱大比,结果做了个梦,说是中状元了,便阖家去了广善寺还愿,一时传为笑谈……”


“好像有这回事。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到底蠢成什么样,才会不好好读圣人书,而指望着靠烧香拜佛就能高中的?还妄想状元之名,我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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