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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杀(这世上竟还有比我还恶毒的...)(1 / 1)

第七十八章钟念月迎上晋朔帝的目光,动了动唇,只是不等她开口出声,晋朔帝便伸出手,牵住了她的手腕,淡淡道:“走罢,不是要歇息么?”钟念月拒绝的话便只好咽了回去。因着去了洛娘那里一趟,这时天色已经渐渐晚下来了。钟念月只隐约能瞥见前方远处挂着的一点莹莹灯火,似有若无。月色与夜色交织,披洒在她和晋朔帝的身上,前路有些黑。她想要叫孟公公将灯笼给自己,张张嘴,却又闭上了。晋朔帝不止一次这样牵着她走过昏暗的路段了。钟念月短暂地怔忡了一会儿。她觉得自己对晋朔帝没有什么男女之情,可她却是喜欢这样的,就好似她第一回陪着晋朔帝过生辰时那样。她与他坐在一张桌案前,共吃长寿面。于是这个冰冷而干巴的书中世界,都变得鲜活了起来。她不想要给人做小老婆。可她又舍不得晋朔帝。这倒是太贪心了些……钟念月难得惆怅了一会儿。要知晓,哪怕知道自己穿书了,还有男女主时刻等着搞死自己,她都没有那样的难受纠结。晋朔帝没有再提起那句引-诱似的话,他带着钟念月跨过门槛,进到屋子里。因为还未点灯,四下越加昏暗的缘故,有那么一瞬间,钟念月甚至觉得,好似这世间便只剩下了她与晋朔帝二人。“哗”一声轻响。似是打开火折子,火苗在烛芯上跳动的声音。宫人们映入眼帘,宫女盈盈福身道:“已经为姑娘点上灯了,奴婢伺候姑娘洗漱。”晋朔帝这才松了手,道:“去吧。”钟念月不自觉地点了下头,往前迈步而去。等走到里间的门口时,她顿了下,本能地回头又看了一眼晋朔帝。火光和淡薄的月色,加于他身,在后面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四周宫人低眉垂目,仿佛将自己隐入了背景之中,竭力降低着自身的存在感。钟念月禁不住想。除了我,还有人敢同他并肩而行么?“姑娘?”一旁的宫人疑惑地唤了一声。钟念月敛住目光,转进了里间。自古皇帝多自称“寡人”,不过“孤家寡人”也。钟念月晃了晃脑袋。不会的,不会的。他有后妃无数,朝臣无数,对,还有仨混蛋儿子呢。“姑娘,帕子。”一旁宫人的声音再度响起,钟念月忙低头接过来,擦了擦脸,又由她们服侍着刷牙漱口、泡脚,换了衣裳,便先歇下了。她向来不是会因事失眠的性子,于是没多久倒也睡着了。只是等到第二日再醒来,她按着脑袋,在床榻上呆坐了好一会儿。“姑娘怎么了?”“一早起来连话也不说。”“可是昨个儿受了风寒?总不会是魇着了吧?”钟念月是做了个梦。一觉醒来,还满脑子都是一只青蛙趴在她的面前,冲她喊“孤寡孤寡”。弄得她见着晋朔帝都觉得脑仁疼。于是临了站在晋朔帝的车辇前,她却是停住不动了。宫人禁不住小心问出了声:“姑娘怎么了?”钟念月扭头看向大皇子,笑道:“今日咱们同车如何?”大皇子如今已经勘破她的身份,当即惶恐躬腰摆手:“不敢,不敢。”他又不是蠢钝如猪。与她同车,擎等着他父皇来收拾他吗?钟念月:“……”我人缘竟差至如此地步?因前去青州是为救灾,于是自出门起便是轻车简行,此时要多找几辆可搭乘的马车都没有……钟念月轻叹一口气,那便只有……祸害相公子。“洛娘,走。”她道。洛娘便立即跟了上去。钟念月也并非会肆意将自己放置于危险之中的人,临走的时候,她还没忘记理直气壮薅上两个禁卫跟随。倒是大皇子此时禁不住多瞧了两眼,好像还生出一分恋恋不舍来,他问:“你这是要去谁的马车里?”钟念月没应声。相公子因病,独自乘一辆马车。主要是旁人见他病得厉害,也着实不想沾了他身上的晦气,正正方便了他行事。他手托几个核桃,于掌中盘转来去,因着他将马车四下帘子都牢牢扣上了,风轻易掀不起来,里面便难免显得昏暗了许多。他苍白的面容于昏暗中,也就顿添了几丝阴沉。此时一只手伸来,扯了扯帘子。相公子一顿,低头一瞧,只见那只手生得纤纤如玉,分外漂亮。“快将帘子打开。”钟念月道。相公子深吸一口气,额头上的青筋都跟着跳了起来。钟念月:“我怕他在里头憋死了,你来,将帘子劈开。”相公子听见这话,便知钟念月是带了人来的,登时眼皮一跳,连忙从里头解开了帘子。帘子一掀,光亮倾泄进去。相公子病歪歪地倚着枕头,道:“这是作什么?”钟念月:“我瞧你这处极好,让我坐一坐。”说罢,她便钻进了马车。那车夫也自然而然被禁卫替下了。相公子喉头一紧,顿觉这人如他克星。他仍有血海深仇在身,自然不能与她一般见识……且忍一忍……只是他到底还是见识少了些。钟念月一上了马车,便要他的腰枕,毯子,又叫洛娘、香桃将自己的茶具、食具摆在那小方几上。相公子的自然就被挤到小几下头去了。相公子倚坐在角落里,瞧着本就苍白削瘦,这会儿倒更像是个被欺辱的可怜人儿了。他捂着唇一阵猛烈咳嗽,只是任他快要将肺也咳出来了,那钟念月也没有看他一眼。钟念月怎会有羞愧呢?不仅没有,她还摸出了一副牌来,叫香桃陪自己玩。而洛娘不会么,那便手把手地教就是了。她一边按着洛娘手上那张牌,同她说这牌如何妙用,一边又头也不抬地与相公子身边唯一一个小厮道:“你家公子咳得这样厉害,你不心疼么?”小厮道:“自然心疼的。”可您不是把东西全给人占完了么?钟念月道:“既是心疼,为何还不堵上他的嘴?可别叫他咳昏过去了。”小厮:“……”世上竟有这般比我还恶毒的人!相公子震惊地望着她。小厮干巴巴道:“这咳嗽如何堵得住呢?”“你见过发羊角风的么?拿着东西垫住舌头,堵个结结实实就是了。”听她说得这般情真意切,相公子这下连咳也咳不出来了。钟念月玩了小半个时辰的牌。那厢晋朔帝等不到她,便垂下眼眸,唤了个人来问:“姑娘人呢?”“在、在那个真宣平世子的马车里。”“是吗。”晋朔帝只说了两个字,便没有再出声。这厢相公子也忍不住了,出声问:“你在我的马车中停留,陛下会如何想?”钟念月顿了下,道:“会生气罢?”你知道就好。相公子抿了下唇,旁敲侧击地提醒道:“那你还不回去?”钟念月想了想:“我回去作什么?陛下生气,自是生你的气。”相公子:“……”倒左右都是他来背锅了?哪有这样的道理?!相公子面色控制不住扭曲了一瞬,才又生生扭回去,恢复了那般病弱的模样。这便是晋朔帝的作风么?心上无人则已,一旦有人,便万般都是她好,千般都是旁人的错?真如苏倾娥所言,这钟念月的耳边风,真强横到了这般地步?相公子忍了又忍,柔声问道:“往日里,陛下就不曾生过你的气吗?你该要知道,帝王恩总是有限的。若是消用得多了,没准哪一日就没了。”“不曾。”钟念月的回答凝练而有力。相公子实在是……实在是从未见过她这般人!理直气壮、大方坦荡,将骄横都写在了那张漂亮的脸蛋上。旁人因帝王恩战战兢兢,她倒浑然没有知觉!如此行了半日下来,相公子已是生不如死。他知晓晋朔帝不是好骗的,所以来前先服了一味毒药,药减半,药性自然也大减,只是使他短日内虚弱多病罢了。所以,这病是真病。他如今失了毯子,失了腰枕,栖身于犄角旮旯之中,浑身骨头都像是要被颠碎了死的。他渐渐禁不住怀疑,自己选择用这个身份回来,是否是一桩大大的错事。若非那时畏惧晋朔帝的莫测手段,他又怎会主动投上前,企图来个灯下黑呢?早知如此,还不如接着掩面潜伏……相公子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他虽然日日浸在血海深仇里,可从来都是衣食无忧的,底下人将他伺候得极好。他那养父也愧对于他,明明身份不低,在他跟前却要低头垂目……世间女子也多喜好他伪装出来的模样,除了在晋朔帝跟前,他素来无往而不利。只今日又遇着了个钟念月……相公子冷静些许,换了个法子接着相劝钟念月。他道:“陛下待你极好?”钟念月:“嗯。”“那你便忍心离陛下而去,叫陛下心头不快?是陛下待你还不够好吗?”相公子试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钟念月敛住了眼底的光华。自是好的。钟念月没有将情绪外泄,更不屑与相公子说起自己与晋朔帝的事,她只笑道:“你说得有理。”于是她卷起帘子来,道:“去请陛下一并来这里坐着罢。”相公子:“……”晋朔帝是什么人?披着君子皮罢了。如今连这层皮都不披了,就更不会肆意顺从一个女子了!那禁卫却是应声去了,仿佛从钟念月口中听见什么没有道理的话都不觉得奇怪似的。相公子愣了愣。这些个冷冰冰的皇宫中人,何时起变了这样多了……他们该是不知变通,只听皇帝一人之言,冷酷狠辣又无情……就相公子发怔的这段时日里。晋朔帝将面前的书一卷:“念念要你来请朕?”“是。”晋朔帝:“倒还有三分良心。”等到队伍中途歇息时,晋朔帝便缓步行至了那马车前,帘子一掀,挤进了那本来不大宽阔的马车。相公子如今是真真被挤进角落里去了。当着晋朔帝的面,那比钟念月在还要难受。我只是叫你回晋朔帝那里去!你却将晋朔帝也唤来了!相公子实在咬牙又切齿,一时竟不敢随意再开口了,否则只怕钟念月又做出什么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来。晋朔帝来得低调,并未有多少人留意到晋朔帝已经从车辇中下来了。孟公公还坐在那马车的车辕上,他高声道:“起驾。”不多时,车马便又往前行了。“再行上半日,便又要抵下一个县了。”晋朔帝似是有意哄着钟念月,便低声道:“此地有几样特色糕点,是别处少有的,我们不在此地过夜,但可以买些吃食留在身上……”晋朔帝话音方落,只听得几声“咻咻”,如风声,如什么划破了半空。钟念月眼皮一跳,听得有人嘶声吼道:“有刺客!”瞬间车马一乱。钟念月飞快地抬手去掀帘子,想要瞧瞧是个什么情况,晋朔帝却是面色一变,按住了她的手背:“念念别动。”外头兵戈声起。马儿嘶鸣。有人还声嘶力竭地痛呼了一声:“陛下!”等再掀起帘子来时。御辇的车架上钉了无数支箭。禁卫已经杀入左边的稀稀落落的林间,刺客应当是死士一般的角色,他们知晓躲藏不住,于是殊死一搏,直到人头落地,方才消停了战局。两个官员颤巍巍地跪在那御辇前,只当晋朔帝还在其中,再度悲呼一声:“快,快,陛下……”钟念月捏了下指尖。身后却是贴来一人。晋朔帝紧挨在她的身后,像是要将她圈在怀中一般,他垂眸看着她,道:“念念又救了朕一命,朕此生无以为报,只有以一生换之了。”钟念月瞪眼瞪得久了些,她忍不住眨了两下,觉得又酸又痛。晋朔帝见她不出声,便又换了句话,继续同她道:“念念不必瞧了,不是什么大事,等收拾收拾,再抵达了县城,那时天还未黑,一样能买到那些糕点。”此时那厢有几个人将孟公公从马车车底翻了出来,想是出事时,孟公公眼疾手快,直接翻了下去。只是纵使是这般,钟念月也见着他身上有一支箭。那箭羽乌黑,瞧着好似淬了什么毒一般。钟念月眼皮一跳,本能地揪了下晋朔帝的袖子。她今日头一回咬牙切齿,又怒又有一分怕。她一口咬在晋朔帝的虎口上,只是这人兴许是早年练箭练得多,虎口处便有一层薄薄的茧,咬下去倒跟咬不动似的。她更气得磨了磨牙。晋朔帝指尖骤然蜷起,目光落在她头顶发髻上,强忍住去摸的冲动。只听得他的念念怒道:“谁同你说这个了?陛下就不觉得后怕么?若是方才陛下在那车辇上呢?”晋朔帝笑道:“有何可怕?朕还未即位时,便知与无上权势相伴的,是不绝不休的杀机。谁知哪一日会死呢?旁人会怕,朕却不会怕。也免得将来做个一心求长生成痴的人。”“只是如今却有念念怕我死了。”不是朕。是我。正是因为晋朔帝一早便比先帝,还有无数皇帝,都更先看透了权势与生死。他方才觉得,他心有念念,确实是一件对念念大不公的事。应该更对她好些,再好些。晋朔帝轻叹一声。念念太心软了。他都觉得念念好似落入他网中的小白兔。心下又觉得怜惜,却又想要更多。此时相公子白眼一翻,当真恨不得从背后拔刀。因着钟念月这一出,刺杀不成也就罢了。他却还要在此地瞧他们这样亲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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