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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1 / 1)

对这两段截然不同的记忆,华白苏其实也有些难以适应,但他清楚,无论在那一段记忆中,他对眼前这人的情感,并没有什么不同,于是他主动开口道: 陛下想问什么就问吧。这个问题,赫连淳锋既想知道答案,又惧怕知道答案,他抬起头看向华白苏,眼中早已经是一点血红:白苏,那时你离世前,是否已经怀有身孕?他几乎是用尽全部力气,才问出这句话,仿佛等待最后宣判的犯人,明知结果,却又执拗的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这事若是赫连淳锋不问,华白苏并不打算告诉对方,毕竟无论是否真实存在过,这些事都早已经过去,他更愿意珍惜如今的生活,珍惜这个爱他怜他的男人。可既然如今赫连淳锋问起,他也不打算隐瞒,如实点头道:是,这或许华白苏生下双生子,他自己也猜测是与另一段记忆中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有关,可他话还未说完,就见赫连淳锋捂着胸口,转头呕出一口鲜血,接着整个人便直直向后栽倒下去。陛下!华白苏身子还未恢复,动作也比以往迟缓不少,伸手时仅来得及拉住对方的衣襟,勉强没让他直接磕到地上,却无力将他抱上床。好在外头听到惊呼的葛魏等人很快入内,帮着将人抬上床,安置在华白苏身旁。地上的血,红得刺目,华白苏早已经失了平日里的镇静,略微慌乱地吩咐道:快,快去找我爹来。华辛与贺幺儿本就在隔壁看两个皇子,听到动静立刻便赶了过来。华白苏见着华辛,稍稍安心了一些,但一张脸仍是苍白:爹,你快看看陛下。华辛上前替赫连淳锋诊了脉,神色中不由带上几分疑惑,抬手后便看向华白苏:你们这是在说什么?陛下这是受了刺激,加之这些日子为了照顾你,一直没好好休息,这才急火攻心,呕出血来。照理华白苏已经醒来,身子也无大碍,他底子好,只要月子中好好调养,很快便能恢复,赫连淳锋该是放心才对,怎么反而吐出了血。华辛皱眉,觉得这些孩子们,真是太不会照顾自己的身子,没一个省心的。华白苏此时也是后悔,不该在这时与赫连淳锋说孩子之事,可如今后悔也来不及,只能问道:严重吗?都吐血了,能不严重吗!华辛沉了声,觉得赫连淳锋一出事,华白苏也跟着变傻了,你们二人都别光顾着担心对方,自己的身子要紧,你躺好了,别再出什么事才是真替他着想,你是没见着他昨日的模样,连你娘都担心,万一你要是没挺过来,他是不是就要与你一起去了。华白苏一时着急,话脱口后他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摸了摸鼻子躺好,不再给华辛添乱。屋内此时还围了许多人,华辛留下两位太医,让其余人都先退了出去。华辛打开随身的针袋替赫连淳锋施针,又口述让一旁的太医写下方子去抓药,忙完已经是一头汗水。华白苏心里着急,但也知道华辛辛苦,不敢再多问,倒是华辛将那些银针收回针袋后,主动解释道:陛下这病并非外伤,用药及针灸都只是辅助,主要还得看他自己,得放宽了心,自己想明白才能痊愈,否则就是吃再多的汤药也是枉然,身子只会一日不如一日。华辛向来是不愿去过问小辈之间的感情之事,华白苏不愿细说,他便也不多问,只是略微停顿后又提醒道:有问题便尽快解决,别都憋在心里,真出了事后悔也来不及。你一直未醒,陛下担心你,一夜之间白了头,如今又呕了血,这身子是再经不起折腾了。孩儿明白。华白苏轻声应下,手指从赫连淳锋的白发上抚过,心一阵阵抽疼。如今他已经明白赫连淳锋的心结在何处,又怎么会任由它继续折磨对方。想想这两年,赫连淳锋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任何细节都替他考虑周全,他从一个冉郢的普通百姓,到如今的苍川皇后,被朝臣百姓所认可,其中赫连淳锋付出了多少心血。可同时,对方还要被上一世的经历折磨,带着悔恨与担忧,一夜一夜无法安眠。虽说赫连淳锋上一世是有错处,可最后付出性命救他,是华白苏自己的选择。华白苏自认从不后悔,人各有命,包括那个未能出世的孩子,他也只是怀有遗憾,而如今那孩子也跟着他来到了这世上,他便更加觉得释然,却怎么也没料到赫连淳锋会如此在意。见华白苏开始出神,华辛便也不再打扰他,带着其余人,默默退了出去。###赫连淳锋这一昏睡便过了一日,到了深夜才逐渐清醒过来。华白苏本已经睡了,但因担心他,睡得并不深,身旁的男人稍稍一动,他立刻清醒过来:陛下醒了?赫连淳锋还未想好该如何面对华白苏,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嗯了一声。华白苏也不在意,棉衾下的手握住赫连淳锋的,指尖在他掌心轻挠了几下:赫连淳锋,我们来好好聊聊吧。果然,换了个称呼,身侧的男人霎时浑身僵硬,华白苏压下心底泛起的心疼,转身在对方耳侧问道:赫连淳锋,你是在怕我,还是在怕面对多了这一段记忆的我?他话音落下,赫连淳锋又是长久的沉默。屋内没有点灯,黑夜中,所有的感官似乎都被放大了,华白苏甚至能听到赫连淳锋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他以为对方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时,赫连淳锋却忽然抬手捂在双眼上,哑声道:不,白苏,我很感谢老天将这段记忆还给了你,我只是在恨我自己。第92章 解结赫连淳锋这么说,并非是在安慰华白苏,而是由衷地如此认为。在华白苏恢复记忆之前,无论他如今对华白苏多好,两人有多恩爱,他心中始终横着一根刺,那是他无法述之于口的遗憾与悔恨。如今华白苏恢复了记忆,所有的那些愧疚与悔恨便一同涌了上来,几乎要将他压垮。他自虐似的一遍遍想着那世华白苏离开时的情景,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在脑海中被放大,像凌迟一般,一刀刀剐在心上。那你更应该恨的是我啊。华白苏在这时开口道,是我把你一个人留下了。那时的赫连淳锋是虽有时行事有些鲁莽,不够沉稳圆滑,但他总是骄傲自信的模样依旧令华白苏心动。华白苏无法想象在他离开后,对方都经历了些什么,才变成如今这截然不同的模样。赫连淳锋显然没料到华白苏会这样说,心中反复酝酿的几百句抱歉的话语绕在舌尖,他却愣得一时忘了开口,华白苏便又继续道:给我说说那之后的事吧,我想知道。这一世,赫连淳锋已经对华白苏说了太多抱歉,虽然那时华白苏不懂其中缘由,可他如今全明白了,他不想再听对方的抱歉,他们如今是夫妻,是彼此最亲密的人,他们之间最不需要的,便是抱歉。听华白苏说想知道之后的事,赫连淳锋缓了缓情绪,开始慢慢诉说。那对他来说无比漫长的一个多年头,真说来,从仓皇逃离了皇城开始,到重新夺回皇位,也不过短短几句话。华白苏自然也知,其中艰辛远不止对方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他本能地伸手想抱抱赫连淳锋,却忘了自己身上的伤口,痛得轻抽了一口气。赫连淳锋吓得几乎是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扯到伤口了?华白苏缓了一会儿,等那阵疼痛感过去才道:没事,是我动作大了些。赫连淳锋却仍是不放心,取了火折点亮了床旁的灯,细细检查完华白苏腹部的纱布,确定未渗出血后才松了口气,道:万一崩了伤口可不是小事。我爹缝合的伤口,哪有那么容易就崩开。华白苏向赫连淳锋伸手,陛下也还是病人呢,快回来躺下。经过这一闹,屋里气氛倒是没那么压抑,赫连淳锋直起身,却没有重新上床,而是问道:刚刚你想做什么?如厕吗?说着他便要去那尿壶,华白苏连声道:没有,不是,你别拿!或许是因着上一段记忆,他总觉得对方就应该是高高在上,不知民间疾苦的帝王,不该来替他做这些事。怎么了?赫连淳锋笑笑,像是故意一般,伸手在绑着纱布的小腹上挠了挠,真不用?你身上还有哪处是我没见过的,我本就该照顾你,何况你还刚替我诞下两位皇儿,现在正是我伺候你的时候,你不必想那么多。华白苏脸色有些发红,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有点病人的自觉,快上来!赫连淳锋见他是真没要如厕的意思,便又熄了灯,依言躺回了华白苏身旁,但依旧不忘问:那白苏刚刚到底是想做什么?华白苏无奈:只是想抱抱陛下。赫连淳锋总是心疼他,他自然也心疼对方所经历的一切,被亲近之人所背叛,独自远走异乡,那般傲气之人,却不得不依靠曾经的敌人夺回皇位。赫连淳锋闻言先是一愣,很快转身轻轻拥住他:这样?会碰到伤口吗?不会。华白苏小心地将自己的脑袋移到赫连淳锋的胳膊上,蹭了蹭,陛下还没有说,回到皇宫之后呢?你是如何重生回来的?这才是华白苏最想不明白的一点,毕竟这样的事太过超乎常理,而且如今不但是赫连淳锋回来了,连明明早已经去世的他都莫名带着那个孩子一道出现。其实关于这点赫连淳锋犹豫了一会儿,如实道,我也不太清楚是如何回来的,那时我重病,在记忆的最后便是咽下最后一口气,结果再睁眼时已经回到了两年多前,就是我命人将你关入水牢的那一日。听到重病,华白苏起先并没有觉得太奇怪,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常情,哪怕是一国之君,也无法避免,他只是问道:陛下是何时病逝的?赫连淳锋有些不敢开口,沉默片刻后,岔开话题道:白苏见过两个孩子了吗?赫连淳锋这一岔开话题,华白苏便觉出异常来,眯了眯眼道:我原以为我有了曾经的记忆,陛下日后便不会再什么事都瞒着我了,原来不是么?你若真想知道,我自然什么都愿意告诉你。赫连淳锋在黑暗中叹出一口气,凑上前亲了亲华白苏略微干涩的唇瓣,但我说了,你别担心。华白苏给的回应,是直接在他嘴角咬了一口:你先说。赫连淳锋也知道华白苏向来不好糊弄,除非他有意欺骗,否则这事迟早是要告诉对方的,顿了顿后便报出一个日子。华白苏听后难以置信地直接抓住赫连淳锋在他身侧的手:怎么可能细细算来,也就是说,上一世的赫连淳锋,在夺回皇位后不到半年,便离世了。更令华白苏害怕的是,那个日子就在两个多月之后。华白苏觉得自己终于体会到赫连淳锋当初的害怕,若对他来说,叛乱那日是他上一世的劫,这一世他已经安然度过,那么对赫连淳锋来说,他的劫就在眼前,能否熬过去还是未知数。什么病?过去许久,华白苏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道。但他的声音很轻,近乎呢喃,同样在出声的赫连淳锋并未听清,只是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向他:什么?你当时得了什么病?华白苏再开口时声音都有些发颤。苍川宫中的太医,虽说在某些方面不及华辛,但也个个医术高明,竟没能治好赫连淳锋的病。赫连淳锋抬头,在夜色中凝视华白苏,许久才缓缓吐出四个字:思念成疾。至于这思的念的是谁,不言而喻。原本要脱口的所有话都哽在喉间,华白苏眼前很快浮起一片水雾,赫连淳锋凑上前吻他的眼角,在那些带着咸味的水珠落下前,便将他们一一吻去。说来可笑,你还在世时,我不懂得珍惜,甚至看不懂自己对你的感情,错把在意当成了恨。赫连淳锋想起当时两人相处的种种,对华白苏坦白道,我那时总想撕下你脸上淡然的面具,想看你对我展露出不同的模样,所以我总是说许多过分的话刺激你,惹你动怒,甚至在床榻上也刻意粗暴,直到后来我才明白,我真正想见的并非是你生气的模样,而是你的笑,是你初见时的情动与隐忍。只是他明白的太晚,回到宫中后,他大多时候都住在莲华宫中,一宿一宿的失眠,也任由悔恨一点一点将自己吞噬,最后一病不起。华白苏也不知想起什么,含着泪轻笑了一声:你那时的确幼稚。赫连淳锋的那些小伎俩,华白苏看得一清二楚,他正是看透了男人内心的在意,才愿意一直留在宫中,甚至有些劣性地也不点破,就配合着对方胡闹。那时几乎赫连淳锋每次到莲华宫,两人都得打上一架,赫连淳锋也从不让旁人插手,二人本就武艺相当,每次打着打着便从地下打到床榻之上,赢的那个便拥有主动权。可也正是因为他一直都是两人中看得更透彻的那个,所以他从不觉得两人的关系发展没能更进一步是赫连淳锋一个人的错。若没有那场叛乱,一切按照他的预想发展,他自然会慢慢让对方看清内心,最终两人必然还是能心意相通。可惜他们没来得及等到那一日。被说幼稚,赫连淳锋也不生气,反倒跟着点了点头,又不解道:那你那时为何会想要替朕怀孩子?你那时不是极想要个孩子?华白苏挑眉,赫连淳锋,你不说我倒快忘了,你那时可不止想要个孩子,你是想迎娶禄平露来做你的皇后,替你生这位嫡长子。赫连淳锋哪想到华白苏那时冒险服药受孕竟是为这个,一时心中堵得难受:我从未想过要娶禄平露,那时那么说,也只是为了气你那一世的赫连淳锋,比如今更在意太后,哪怕他自幼从未在太后那里感受过半点母爱,但对他来说,太后仍是他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叛乱发生前的那段时日,太后与禄廉木想让他迎娶禄平露为后,虽然那时他心中还不清楚自己对华白苏的感情,可他就是莫名抗拒这段婚事。他不敢正面拒绝太后,拒绝禄家,就只能在其中周旋,十分疲惫,偏偏那时华白苏每次还不愿从他,非要与他大战一场,也不知是哪次他被压在对方身下,便失口说了要立后及想要皇子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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