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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1 / 1)

北边局势已经刻不容缓。他伸出纤长而白晳的手指抚过书案上的宝剑,银白色剑鞘闪着暗光,这把剑有过辉煌的过去,只要他握着剑柄,就会有无数画面闪过,如今想起来,那画中景像与魔铃幻境中的惊人相似。难道真是前世有因,才有今世之缘?下凡应劫之说本来他是不信的,但是见了陆珺濯,经历了魔铃幻境,他竟有几分动摇。哪怕他没有想起前尘往事,对陆珺濯也有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卜家的卜筮之道当真是世间难有人与之匹敌。他轻叹一声,可惜卜方入都之后沉湎于官场,游走于大宣权臣之间,卜家也卷入世道纷争之中。放下手中宝剑,一挥衣袖,烛火暗了下来,窗外有一弯弦月冷冷清清地悬于天幕,他靠到窗前抬头看,清冷月下,对面房间的人也倚在窗前,对着自己笑。陆珺濯对那把传说中的名剑心向往之。魔源珠到底是什么呢?为什么非要跟着我?他手中举起那个铜盏,对着月光仔细端详许久,隐约听到魔铃声响,这声音听着份外亲切,那感觉像久别重逢的老友在举杯相庆。门外传来敲门声,这么晚了?今日还未给你压制魔息,你若靠近渊兮,会承受不住它的威压。他打开房门,门外,云飞昙静静地站着,身上带着一股凛冽的气息,有别于他以往的清冷。此刻的云飞昙有点特别,陆珺濯第一次见他穿白色以外的衣服。他穿着一件黑色绣有章纹的玄裳,蔽膝上有金色印纹,头戴黑玉冠,这一身穿着看着华贵非常。难道云大人还有锦衣夜行的习惯?第36章 乱世王孙36陆珺濯侧身站到门边,略有些无奈于他的认真,大人,都这么晚了,明日你不是约了垣侯要见面吗?现在夜深人静,都过子时了,两人独处一室,云大人真是太执着于斩妖除魔了。你不知那魔息如今正在反噬你的内力,若不将它压制住,等它控制你的心神就晚了。云飞昙进了房间,回头看到他还站在门边不动,怎么了?大人,我相信自己不会被别的东西控制住心神,你相信我啊。刚才他在观察魔源珠的时候,发现自己没有像云飞昙之前那样被魔珠拉入幻境,无论是体内的魔息还是魔珠,似乎对自己都很好,他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反而是云飞昙会被它们所影响。两人静静对望许久,云飞昙败下阵来,罢了,你既然不在意,我也不强求,只希望你不要逞强,别忘了你曾经说过的话。陆珺濯郑重点头,你放心,我一定能做到,若是我做不到,就让名剑渊兮出鞘。不知道为什么,云飞昙听到他这么说,隐约觉得不祥,但也不好再说什么。既然大人不想安歇,不如我们坐下来,聊聊现在这处境我们应该从何处着手?他指着房中的两个蒲团,走到桌边倒了两盏茶。齐哉失了白江,一定会打北征军的主意。云飞昙整了整身上衣袍,在蒲团上正襟危坐,按照行军速度,一两日内大军就会到达尧都。但是秦卓岚没有运粮北上,没有粮草他们能走这么快?陆珺濯一直好奇,秦家庄子里秘密这么多,不知道君霁到底有没有发觉。秦家不运粮,齐家也有粮,随大军出征的齐家人不会放弃这样的好机会。秦江只盯着尧都一地,齐哉向来深谋远虑,见势不妙必然不会与人硬碰硬。听闻大军已行至始陵城,齐家在始陵城经营多年,未必没有实力与秦家一战到底。那天子卫......陆珺濯想到几方势力之中,君霁的底子最薄,本来还有穆慎的大军,现在就快是齐太师的馕中物了。他帮云飞昙将茶盏续上,此时秋风凉意甚浓,他站起来,关了窗,将寒意阻挡在外。君霁手下无兵,要重返台城,得手中有兵才行,只是目前的处境也不允他许现在征兵。他在城中也危险,还是要想个办法送他出城。这么看来,穆慎和温商这杀父之仇昏黄的烛火无风摇曳,云飞昙的脸在忽明忽暗的烛光里显得格外柔和,他似乎在沉思之中,手指无意识的敲着自己面前的小几,过了许久才抬头问:你有何想法?陆珺濯想了想:我倒是有个法子,把穆大将军送回军中,一来若是他能重新收服军中众将,往北保住宣府,君霁就有了东山再起的机会,二来也避免与垣侯起纷争。两人正在陆珺濯的房中说话,对面房间却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大人,您歇下了吗?刚才云飞昙过来的时候,把自己房中的火烛熄了,若不是急事,老管事是不会如此失了分寸。何事?对面的推门声吓了老管事一跳,他转身就见到自家大人从对面出来,赶紧小跑着穿过廊子,跑到对面,北门传回消息,齐太师深夜出了城门往北去了!云飞昙与陆珺濯对视一眼,果然如他们所料。带着多少人?云飞昙迈步出了房,站到回廊里,后面有人追着吗?人不多,就齐家亲卫护着太师的亲眷,在北门附近与白将军的一个小队斗了一场,现在已经冲出城门,台城还未来得及再派人去追。兄长,我刚收到消息,雀天阙败了!云昱匆匆赶来,身后跟着一只海东青,边牧十二部集结南下,父亲他们抵挡不住,已经退回云城死守。她把手中帛布递了过去,怎么办?我回军中。穆慎的声音传来,身后跟着君霁等人,他们休了几个时辰之后,情况看起来还好,太后的脸色已经没有初见时的惨白。云飞昙上前与众人见礼,将军能回到军中自然再好不过,齐太师刚出城不久,若将军现在出发,还来得及寻小道赶在他们之前。穆慎感激地向他拱手,感谢云大人照顾天子与太后,日后若有何事,只需吩咐一声,穆某绝不推辞!说完,他转身快步离开。君霁追在他身后,舅舅,我与你一起去。霁儿!太后不防他会跟着去,连忙出声阻止,你一向锦衣华服,如何吃得了军中之苦。母后,我不能总在别人的护佑之下心安理得的享受,该我的事,我不能退!说完毫不犹豫地转头就走,追在穆慎身后。哎,等等我,我也去。穆铖回过神来,赶紧跟上。云昱看着君霁的背影,眼神有点发亮,眼神跃跃欲试,没想到天子是这个样子的。小昱,扶太后回房歇着吧。云飞昙及时打断她的大胆想法。你们也要去?太后一直看着君霁远去的背影,听到他这么说,回转身问道。她的目光停留在大儿子身上,眼神里有祈求,刚回来一个儿子,另一个又到了军中,还要上战场,到那等刀剑无眼的险地。母后放心,我会护着弟弟周全,我们很快就会来接你。陆珺濯上前扶着她,朝前走几步,说不定到时候就可以回金龙台了。就算他知道这一别至少两年后才能再次相见,但是他还是只挑好的说。你们要小心啊,要听云大人的话,不可逞强斗勇,知道吗?她顿下脚步,回头看云飞昙,云大人,我的两个孩儿就拜托你照顾了。太后不用担心,他们一定会平安无事的。他转头对老管事吩咐道:若有人来访,只说我不在府中,闭门谢客。诺。又安排了余下几件事,云飞昙回自己房间,取了宝剑渊兮,双手递到云昱手上,若有紧急,不必顾虑太多。第37章 乱世王孙月朗星稀,秋风刮着落叶沙沙作响,穆慎带着君霁和穆铖悄悄地靠近北城门,隐在暗处向远处紧闭的大门看,城门前有秦家的甲士在巡逻,城楼还亮着烛火,有人影在纸窗上晃动,城门前还有些血迹未干。穆慎指了指远离城门的一颗树,那边城墙较矮,是个巡逻的死角,他们刚才看了半响,巡逻的甲士走到树影前就转身返回。等他们走到那一头,我们就往那边树林跑。他压低声音,紧盯着那边已经往回走的十几个秦家甲士,见到他们走出了几步,才往前一挥右走,走。他率先猫着腰隐在路边的房檐阴影下,悄无声息地往那边移,等三人靠近城墙时,城门那边似乎出了些状况,巡逻的甲士没有过来,他们趁机翻出城墙,在夜色的掩护下,一路狂奔,直到远离城门,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才停下来喘口气。舅舅,靠两条腿跑不快,不如先去庄上找马匹,这里离穆家别庄不远了。对啊,爹,叔叔们也都在庄里,不如带他们一起走。穆铖也在一边喘着粗气,他长这么大还没用腿跑这么远过。穆慎想了想,也好,齐哉带着家眷肯定也走不快,我们取了马就走,赶在他们前面。南门外,五里坡,垣州兵的军营里静悄悄的,只有营外有一队兵士在来回巡视着。时近黎明,天暗得历害,除了营边燃着的火把,照亮了方寸之地,远处是一片漆黑,偶尔有夜鹘叫了两声。你们听到什么声音没有?领头的垣州兵停下脚步,侧耳倾听了一阵,像是听到马蹄踏地的声音。别是风声吧?这尧都与垣州气候不一样,秋风刮着让人身上全身都凉,颇有些刺骨凉意。小心戒备,有人来了!领头的一挥右手,握着长戈就窜了出去。这时候余下众人也听到了马蹄声,其中一人刚叫了声敌袭,前面山坡下已经传来刀击在长戈上的声音。来人不多,大约有几百,看战甲样式,应该是白江麾下的一个小队。响箭刚放出去,营中听到声响,垣州兵反应迅速,很快集结成营,结成军阵,将中军营帐牢牢护住。温商的五营大军,有一套不成文的规矩,日间未出战的,夜间则需防敌夜袭,若是都不出战,则轮值之营防守,不解战甲,此刻才能快速结成军阵。中军帐中,垣姬刚喂弟弟喝完汤药,听到动静,赶紧掀开营帘的一角往外看,只见温商大步赶来,行至营前,看到垣姬,朝她点了点头,弯腰进了帐子。外面什么情况?来者谁?垣熙重伤刚醒来没多久,侧着身子躺于矮榻上,脸色苍白,嘴唇发干皲裂,声音虽微弱,却吐字清晰。侯爷别担心,来人不多,一营足以应付。温商脱下战盔放到矮榻边,仔细查看了他的气色,才缓下声调,把你吵醒实在是该杀。垣姬掀着帘的手一僵,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这一两日实在过得惊心动魄,到现在她的心还平静不下来,自然也知道自己的弟弟与麾下大将关系过于亲密,本来心里还有些疑虑,看着两人的情形,怕是说什么都无用了。我先去看看药膳好了没有,你们请慢聊。她向温商行了个礼,看了垣熙一眼,见他点头,才退出营外。温商见人走了,跪坐到矮榻边,伸手握住垣熙的手,温声问道:伤口还疼吗?垣熙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那双大手掌紧握不放,于是瞪了手的主人一眼,温将军的信心很足啊,外边夜袭还有心思在此扰人清梦。他的模样俊美,一身英气,就算手抽不回来也一点不示弱,狭长双眸熠熠生辉,气势不输温商。温商怕他用力伤口会裂开,只好松开他的手,起身给他掖好被角,别动,伤口裂了又要上药,看到你的伤口,我心疼。你说我这无妄之灾谁给带来的?垣熙没好气地用手支着脑袋看他,别想说两句软话就指望本侯不追究。任打任罚,绝不反抗。温商跪到榻前,深情看他,眼珠子眨也不眨,那样子竟有些像无家可归的小狗。当真?垣熙双眼一亮,争扎着就想起身。温商膝行几步,把他按了回去。等你的伤好了再说。温商语气坚决,把他塞回被子里,再一次把被角掖好,老老实实地跪回原地,本来身上战甲沉重,不宜弯腰久跪,他却像是毫无知觉一样,自动略过膝上传来的些许痛感。行了,行了,别跪了,我还没死呢。垣熙闭上眼睛不看他,出去看看,清一清战场,血腥味都飘这里来了。温商有些不舍地看了又看,见他一直闭着眼睛,只好站起身来,把战盔戴到头上,我去了,一会再回来,你好好歇着。直到他掀帘出去,矮榻上的人才睁开双眼,无奈一笑,还是舍不得罚呀,这个祸害。营外战鼓雷鸣,战马嘶鸣,战至正酣,温商步出中军营帐,上了战马,一夹马腹窜了出去。东边已露鱼肚白,天色将亮,看到坡下人数越来越多,转头问跟在身边的副将:怎么回事?将军,他们有援兵,半刻钟前刚到第三批,已经轮换两营。副将也是一阵苦恼,对面显然想用车轮战,也没来多少兵,就是打一阵收兵,等静下来又来骂战。派人去探了吗?怎么突然针对我们来了?温商握紧缰绳,座下战马原地踏步,他低头看向坡下的战场。刚派出去,消息还没回。副将眼尖,看到战场外有两个玄衣黑马似乎与来犯之敌不是一路,于是抬臂一指,将军,你看那边是不是云大人?陆珺濯骑在马上,刚刚一剑挑开刺过来的长戈,一边往云飞昙身边靠拢。他们在北门助君霁三人出了城门之后,悄无声息地夺了两匹快马,从北门一绕,往南门五里坡而来,不巧遇到了白江的第三批夜袭军,对方二话不说就围了上来。第38章 乱世王孙38他们来干什么?温商微眯着双眼看向战场,那两人边战边朝着山坡上来,看样子身手不凡,他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副将没有多想,说:昨日收到云大人的来信,说是来看望侯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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