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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1 / 1)

喻识心下一沉,只觉得先前的猜想,已然成真。那人果然入了歧途。喻识与他相识多年,不由起了些惋惜与悲叹。他眸色一沉,再打量起这座山庄,便记起陆府来。噬婴术。按照这座宅邸的方位,应是在西南。喻识遥遥看去,西南正有一小跨院,寻常人家作临时供奉先祖灵牌之用。此时虽灯火幽微,外头也并无人守着。他收拾起一腔杂乱的心思,飞身行过去。斜风骤雨,归功于这大雨,稍微敛藏了些许他行动的身形与声音。一路而来,似乎并无人察觉。喻识沿着这小院看了一周,此地封的禁咒,似乎比其他地方还要强些。一个满是魔修的院子,内里居然会布置驱邪的阵法。喻识于荒谬之外,又感到些许担忧。这里头,怕是有些极凶险之物。正这般琢磨,这跨院的层层禁咒,突然破了个小缺口。是从内里破开的,许是有东西要出来,或者,是引诱的陷阱。喻识脑子转得飞快,但当真顾不得许多了。别管是什么,进去再说。喻识上辈子修为极高,他虽然是个稳妥谨慎的性子,但因着压人一头的剑法修为,又兼行事甚为果决,时不时也会莽上两三分。犹豫就会败北,讲得就是一个快字。喻识像一只轻快的猫,飞快地从那个口子蹿进去。这法阵瞬间合拢,似乎并没有引起外头什么注意。他定了定心神,肺腑间又隐隐有些翻涌。宋持与崔淩给他治的时候还好些,这不治了,这身子又不顶用了。他微微喘了口气,抬眼见房门稍稍开着,露出浅浅的一条缝来。内里有火光,却并无生人的气息。或者是有人在,但敛了气息,喻识这副情形,也探查不出来。但不管有没有,反正喻识自己是大喇喇地站在人家跟前了,躲也躲不得。来都来了,又走不了。喻识索性直接推门进去。门内一片悄寂,陈设皆与寻常房间并无区别。除了房内灼灼燃烧的层叠烛火。一圈一圈的烛火环环围绕在一起,在房间中央圈出一个圆圈,映出喻识深锁的眉头。地上有丹砂的痕迹,但符咒阵法的样式,他皆不认得。喻识思索片刻,心内一惊,伸手触了触地上的丹砂。并不是什么丹砂,而是人血。登时有一股寒气自喻识脚下窜出来,烛火莹莹,雨声惶惶,整个房间霎时阴冷。喻识是个胆大之人,又兼极其厌恶此等事,此刻只觉得甚为恶心。但圆圈中央,竟然又空无一物,跃动的烛火越看越邪乎。喻识决定不看了,转身将房间内的物件蹑手蹑脚地翻了一个底朝天。什么都没有,除了一些烧过的纸张灰烬。喻识皱皱眉,俯身敲敲地面,开始探寻有无机关暗道。正在凝神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幽茫的声音:别找了,什么都没有。喻识周身一顿,满腹防备地转过身去,却看见那邪阵中央,显出一个人影,正好整以暇地挂着微微笑意瞧着他。喻识紧紧握起了剑柄,眸色不由变得极为深沉。竟然是尚渊。第94章 收局其二烛火惶惶,映出尚渊慈爱和蔼的面容。确切来说,不是尚渊,而是尚渊的生魂。喻识于怒火中烧之余,又起了些许了然:你果然不是自尽。是那人杀了尚渊,伪装成自尽,又将他的生魂圈禁至此。他既然已修魔道,豢养活人气血并死人生魂,也都不足为奇。尚渊略微笑了笑,长须斑白:你见我第一句话,竟然是说这个?喻识挑挑眉:尚掌门还有话和我说?他与尚渊之仇不共戴天,喻识读过尚渊与许慎的书信往来后,已大概知晓了当年归墟之事的来龙去脉。他自认没有手刃尚渊挫骨扬灰,已经是很克制了。他于栖枫山见到尚渊时,便想,对于尚渊这种于仙门百家有名有姓的人物,身败名裂地自尽而亡,也是个极凄惨的死法了。没成想,他没有动手,有人替他做了。我自然有话。尚渊缓缓捋了一把胡须,还未贺过师侄,定亲之喜。喻识狠狠攥了把长剑,压住一腔翻涌的火气:牵机散的方子在哪儿?尚渊神态自若地摇头:我不知道,总之不在此处。那东西并非我所制,也并非我放在栖枫山。当时我被百门追杀,哪儿来的功夫和闲暇去做这些?他目光温和,与往日与云台山之上的神情,并无二致。只是时移世异,百年过去,云台上的那点温情于喻识心中,终究被血海深仇淹没了。喻识冷冷地瞧他一眼,转身便要走。等等。尚渊却开口唤住了他,又笑了笑,我费力气把你放进来,话还没说完。烛火间光华一现,喻识伸手推了下门,果然推不开了。尚渊的语气甚为平和:整个跨院,都是豢养我魂体的阵法。我不放你走,那人又不来,你眼下这副身体,怕是出不去。喻识听见这副身体,心下不由狠狠一疼。门外雨声滂沱,天地间仿佛不闻任何烟火人声,只余下这潇潇的大雨,冲刷着尘世数不清的欢愉并悲伤。尚渊似乎自知失言,顿了好一会儿,才复开口:你知道,那人是谁了?喻识有几分无力的悲痛,悄悄攥着衣袖缓了缓心绪,如常开口:猜着了,还没看见。尚渊十分随意地一点头:他与我有仇,如此对我,也是我欠他的。他语气不变地往下说:我也欠你的。喻识,我对不住你。喻识心内狠狠一震,自方才见面起压抑的所有情绪,轰然一声涌入脑海。愤怒与悲痛的裹挟下,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你不只对不住我。尚渊略一垂眸,似乎躲开了他的眼神,稍微顿了顿,才又开口:是,还有你师娘。我猜疑心重,不得不防。顾夫人算是枉死在我手上。不过他只说了这一句,便又淡淡地挑起眉:你的五位师兄并一位师弟,都不过是你的陪葬。我自始至终的目标都是你,也从没想过动他们。还有你师父。尚渊提起喻岱,神色终于有一瞬的哀伤,但转而又恢复成不动声色的温和样子,宋持此人外冷内热,最好管闲事。当时若不是他多嘴,你师父也不至于去用自己的命换你出......他抬眸对上喻识冰冷的眼神,闭了嘴。喻识一腔悲愤无法化解,偏偏体内气海虚浮,只扯得肺腑间翻江倒海。若不是尚渊已尸骨无存,他立时便只想将其碎尸万段。尚渊瞧他一眼,推脱道:宋持如何死的,我当真不知,当时我正在逃命。他自顾自地向下说:不过,你现下与陶颂在一处了,想必他在天之灵很是宽慰。当年在云台......喻识淡淡地望过去:你还有事么?被喻识生硬地打断,尚渊也只一顿,随意笑笑:我也没想过能和你相谈甚欢什么的。不过一见面就提要求,显得礼数不周。要求?喻识怒极反笑。请求。尚渊笑笑改口,恳求,哀求,随你怎么理解。我已然死了,想必他养我生魂许久,大约也并不是要做什么好事。这是我在这世上,最后一个心愿。喻识只瞧着他:我凭什么要听?我当真算不得什么宽宏大量以德报怨的好人。尚渊点点头:我知道你不是。只是这桩事,你一定会答应。他默了默,眸光陡然沉重:我想求你帮我,杀了害死愫儿的凶手。喻识倒是一愣,继而听得他的声音似乎都生出些许苍老:不要让愫儿不明不白地死了,这就是我求你之事了。他看向喻识:这世上没有人比你更清楚,愫儿非我所杀。我是他的师父,是我将他自幼养大,我不想他来世轮回转生,听到的,是许愫长老被他师父所杀的故事。我自然已十恶不赦,但这件事,你就当我的私心吧。喻识一时未说出话来。许愫身亡的情状又浮现于他眼前。天地间雨声匝地,他心下又叠上一层悲痛,不由觉得可笑:我师父因你而死,你却要我帮你徒弟报仇。尚掌门,你不觉得欺人太甚了么?尚渊只盯着他:我一向寡颜廉耻,你答应么?雨声接连不断,于尘世间拉起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喻识只瞧着瓢泼大雨,怔了许久:此事原本你不说,我也要去做的。尚渊闻言重重松了口气:我实在没有什么筹码同你做这桩交易,但我又实在放不下愫儿的死。他轻轻一哂:我尸身已被挫骨扬灰,魂体也被此邪术束缚。这个恩情,你若是愿意,我下辈子还你。如果我还有下辈子的话。尚掌门慎言。喻识语气冰冷,最好不要立此誓。你我之间的恩怨还是就此了结,我无论轮回几世,都不愿再看见你。尚渊笑笑,仰头想望望天,却只瞧见一方屋顶。他无奈地收回目光:事到如今,我也有几分后悔。早知终有一日要搭上愫儿的命,我何苦做这一桩事。喻识方才便有些诧异:你不怪他?若不是许愫背叛,私自到曲桑谷见他,后续之事,或许都不会有。他心性过于仁善,终究是我这个做师父的,没教好他。尚渊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在归墟之中,以金石阵杀了你,加上散灵术苍海玉,最后得到的一切,都是要留给他的,并非给我自己。他在喻识略显惊讶的眼神中,笑了笑:你已经知道苍海玉究竟是做什么的了吧?喻识沉默良久,点点头:渡生人修为。尚渊似乎有几分欣慰,又有几分叹息:当年除魔之战,我无意间从魔修处,发现了这个上古秘辛。他缓缓开口:那时我察觉,苍海玉并非是石头,而是归墟中的一处净水。我们正道之人,生而□□凡胎,气海是一点一滴累积而来,金丹是一丝一毫炼化出来,满身修为靠得都是自身后天勤勉与感悟。仙门总以为,修为是没有办法渡给另一个人的,其实不然。尚渊笑笑,当年你修为正盛,气海充沛,不就损耗过大量真气修补长瀛的金丹?造化灵气凝聚而来的修为,自然可贯通世间。只是需要媒介。喻识低声接口。尚渊鬓发花白,眉目深沉:苍海玉,就是那个媒介。传言此物可聚灵体、复肉身,也是依靠修为之力。若有人将真气渡于其中,苍海玉便能以数倍,渡至另一人体内。那时我心想,此物若能加以利用,何愁不能得通天之法?喻识于鲛人一族宗祠中所见壁画内容,今夜全都由尚渊之口所证实。肉身妄图通天之法,自然需要代价。苍海玉,这个存在于上古传说中,可使活人长生、使死人转生之物,不是没有代价的。它一旦为人知晓,便只不过是,打开世间欲念的一扇门。喻识想起许愫当夜之言:所以,你打从一开始,便没有想过要留下我。尚渊似乎并未显露出如何的抱歉,坦然承认:这个局,自我看到你的第一眼,便定下了。鲛人于幻境中融入的散灵术,能聚拢幻境中的修为。我原本的计划是,将这些修为渡入苍海玉,全部补给愫儿,可惜,被阿岱打断了。这是尚渊今夜,第一次提起喻岱的名字。传闻中他与这个师弟自幼一同长大,情同手足。喻识于云台之时,最是知道,师父是如何信任尚渊的。尚渊只淡淡地感喟:是我忘了,我是有徒弟之人,阿岱也是。我们都长大了,心里装下的人和事,都多了。喻识强忍着汹涌而来的悲痛:师父是觉得,他对不起我。喻识于宗祠之中见到那幅壁画,才第一次反应过来,师父在归墟中同他说话的语气,有多与往常不同。那是歉疚。师父在自责,自责于当初带了年幼的喻识上山。尚渊依旧很平静:嗯,他觉得有愧于你。我师父当年说得不错,我这个师弟,从来对人,都是掏心掏肺地好。他叹了口气:我便没有这样看人的本事与眼光,一心只栽培愫儿,末了还未成功。喻识稳住心绪,问出疑惑之事:你方才说,师父打断了你的计划?尚渊略微扯起嘴角:你或许只看到了幻境中苍海玉的模样。实际上,上念祖师不知自何处捧来的此等神水,真的只剩一捧了。阿岱那时生生闯入金石阵,用他一身修为修补你的身体和金丹,还给你换了张脸,全都用尽了。金石阵内杀戮不止,待我再下去查探,苍海玉已然丝毫不剩。喻识不由一怔。尚渊稀松平常地笑笑:是水么,从古至今,自然都是会干涸的。或许这是天意......或许这是天意,来阻止人的贪欲。喻识将他的后半句话补全,心内一下子松了下来。他在冥冥之中,感到一股庆幸,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世人。第95章 收局其三雨声不歇,尚渊默了一会儿,才又接着道:我原想着,愫儿有了此等修为,定然可撑起足够长的寿命,说不定,便是仙门百家之中第一个飞升之人。日后我传位给他,我们云台,千年万年,皆是众门之首了。喻识并非计较人选问题,只是仍不免问一句:为什么选中许愫?尚渊似乎思索了一下:一方面,是因他本就是苍海玉造出的□□,虽我未并发觉有何不同,但想来,应当还是与凡胎有所区别。再者......尚渊抬眼笑了笑:人与人之间的眼缘,是说不清的。我一生收了许多徒弟,却唯独偏心他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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