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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1 / 1)

他扭头往自己后背看了眼,满不在乎道:我又不是死人,出血不是很正常吗。说着他脱掉衬衫,露出裹满上身的绷带。果然那上面洇血洇得更厉害,将一大片绷带都染红了。他看也不看染血的衬衫,整个人面朝床铺倒了上去,再没动静。我怕他晕过去,凑近观察了片刻,确定人没事后,便将另一头的被子翻折,盖到了他腰部以下。仔细一看,宋柏劳背上没有被绷带缠绕的地方旧疤不少,零零碎碎形状也各不相同。我记得以前他也经常受伤,不过大多是打架的小伤,贴个创可贴就完了。只有一次伤得特别惨,整个后背又青又紫,肩膀还肿了老大一块,像是被棍棒之类打的。他自己够不到,就强迫我帮他搓药油。那时候我还纳闷到底是怎样的高手能把他打成那样,现在看来这位高手很可能叫骆青禾。宋柏劳是欠打一些,但他过叛逆期都多少年了,如今再对他施行棍棒教育会不会太晚?就算宁诗再讨厌我,也从来没将我打成这样。最痛的那次是她喝醉了拿烟头烫我胳膊,当时起了个大泡,憋下去后留下道浅淡的印子。这么多年过去,几乎已经看不出了。要不是现在时机不合适,我简直想问一句宋柏劳,他是不是领养的。你我靠得那么近,目光又毫不遮掩,很容易叫宋柏劳察觉。他抬起头,很有些不耐,像是又要骂人。可一对上我的脸,不知怎么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换成一句无关痛痒的:你快点出去。我想了想自己还能做的事情,问他:你渴不渴?要不要我给你倒杯水来?宋柏劳大概从来没遇到我这么难缠的对手,他重新趴回枕间,后脑勺对着我,每个字都加重读音。不用,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再下去估计就真的要抓狂了。我见好就收:那好,今晚我就睡在隔壁,你有什么事叫我一声就行。他没再回我,趴在那里一动不动。我捡起地上的衣服,轻手轻脚出了房间。哟,这要不要叫骆小姐啊?九嫂接过我手上的脏衣服,瞧见上面血渍,脸色陡然一变。现在别叫。 宋柏劳现在就跟只独自舔舐伤口的野兽似的,脾气大,警惕性高,这要是贸然靠近,说不准要被他一爪子挠得头破血流。今天晚了,也不方便接她上山。明天吧,明天请她来给先生换药。我问九嫂要了些退烧药消炎药,之后端着温水又上了楼。将水杯放在床头时,宋柏劳已经沉沉睡去。我伸手去探他的额头,那片肌肤温度尚可,并不灼人,应该没有发烧。看他睡颜片刻,发现他连睡着了眉头都没松开,仍是隐隐蹙起。食指点在他眉心褶皱处,我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道:痛吧?这就是乱搞的下场。宋柏劳突然眉头皱得更紧,将脸往枕头上蹭了蹭。我吓得赶紧收回手,半天见他没醒,按着乱跳的心脏长长舒了口气。一时也睡不着,就打算去图书室找本书看看。又想起上次不小心碰落了藏着宋柏劳秘密的摄影集,还没来得及归到原处。他连被别人看到自己虚弱的一面都不允许,要是发现我偷看他隐私,说不定会杀我灭口。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我决心将它找出来物归原位。凭着记忆食指一一点过书脊,找了大约五分钟终于被我找到了。到这会儿我才发现,摄影集的作者竟然也姓宋。冥冥中有股预感,我翻开书页,拿出泛黄的信封,将收信人的名字与封面上那两个字相对宋霄。是同一个人。怪不得宋柏劳会选择这本摄影集藏信。看了眼出版信息,书是十五年前出版的,而信封上的邮戳是十六年前。原本毫无音讯的母亲,某天突然得知了对方的消息,发现他依然好好过着自己的日子,还出版了名为《生命的意义》的摄影集。宋柏劳当年发现这本书时,该是多高兴,又该多难受。《生命的意义》我翻了下,发现这是本鸟类的观察写真集,鹰隼雀鸟,一应俱全,每一只都又耀眼又美丽,仿佛下一秒就要跃出画面。要收集这么多鸟,他必定走过了许多地方。独自一人,反而明白生命意义何在了吗?真讽刺啊。捏着那只稍有厚度的信封,我心中天人交战。一会儿天使在右边说:看人隐私不好,放回去吧。一会儿恶魔又在左边说:你看了宋柏劳又不知道,看看嘛,你上次反正也看过一点了。天使反驳:上次是意外,不是故意的。恶魔:那你也把这次当意外好啦。天使还想说什么,被恶魔一叉插死了。算了,我都看过一段了,也不差看更多。我坐到沙发上,打开一旁的落地阅读灯,开始一封封读起宋柏劳的信。信一共有五封,加起来大概三四千字,看着也不费力。而且宋柏劳的字虽然稚嫩,但还挺端正的。每一封信的主题都逃不开一个想要宋霄接他走。骆青禾再婚后对宋柏劳的态度似乎变了很多,严苛而疏远,又对自己的继子夏砚池十分纵容。这样的差别待遇,让宋柏劳产生了迷茫,觉得自己不被需要,是多余的人。骆青禾不仅会毫不顾及宋柏劳感情地将他救助的小鸟丢出门,也会在他与继子发生争执时不问缘由的偏向对方而责罚他。夏乔在他看来是个懦弱无能,遇事只会哭,毫无主见的没用omega,根本无法与宋霄相提并论。总的来说,他把自己的新家批得一文不值。在最后一封信,内容比前面任何一封都要简短。【爸爸说你不要我了。是你将我抛下,不是他要留下我,是真的吗?我以为你不让我跟你走是因为骆家阻止我跟着你。原来根本就没有人需要我】终于全都看完了,我松开手里的那封信,任它自由飘落到我大腿上。骆青禾这个人,要是将他的事迹发到社交网站上,肯定能火。想想那会儿宋柏劳也不比优优现在大几岁,优优会不会也有这种想法,觉得根本没人需要他?抹了把脸,我将信叠好塞回信封,接着从沙发上起身,将那本摄影集和宋柏劳的秘密放回了书架的最高层。随便拿了本杂志回去,路过宋柏劳卧室时,正好听到玻璃杯碎裂的声音。怕对方出什么意外,我推开门冲了进去。宋柏劳小半个身子探出床外,看姿势该是想喝水,结果失手打翻了杯子。他像是被我吓了一跳,手臂悬在半空,整个人僵在那里。等看清进来的是我,又骤然放松肌肉,垂下胳膊。你来得还挺快刚巧路过。我蹲下身要去捡玻璃碎片,耳边又响起宋柏劳的声音:去倒水啊,捡什么垃圾。我只好又站起身:你等会儿。去楼下倒了杯温水,还给宋柏劳找了根宋墨喝酸奶用的吸管。他就着吸管喝了大杯的水,我见他面色有些潮红,心里生出不妙,探手一摸,还真是发烧了。把药给我,我吃药睡一觉就好。宋柏劳甩开我的手,又去找柜子上的药。我拦住他,将他按回床上:你别动,我帮你拿。吃过退烧药,他趴回去,很快又安静下来。我替他将被子盖好,拿着杂志在靠窗的单人沙发上坐下翻阅起来。宋柏劳发烧又出汗,后半夜甚至说起胡话。我去给他擦身,他不知道将我认成谁,抓住我手质问我为什么要做那么卑劣的事,一会儿又问我为什么要丢下他。对不起。我哄他松手,对不起总行了吧,原谅我好不好?宋柏劳睁着发红的双眼看我一阵,睫毛轻颤了两下,终于松开手。怎么可能,做梦他声音一点点低下去,没多会儿又陷入昏睡。第二天一早,我顶着彻夜未眠的糟糕脸色,让九嫂打电话给骆梦白。骆梦白来得很快,不到一个小时就出现在宋柏劳面前。舅舅怎么突然下这么重的手?你又做什么事惹他生气了?宋柏劳背对着骆梦白盘膝坐在床上,身上的绷带都已解开,露出他斑驳狰狞的后背。骆梦白用镊子夹着药棉小心为他清理伤口,我站一旁托着医疗盘充当助手,及时递上各种工具器械。一个半大不小的明星,为我吞了几颗安眠药,硬是洗了个胃闹着要我去看他,结果被有心人挖到,差点成了今日头条。他已经退烧,只是声音还很沙哑,精神也不济。骆梦白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这小明星够闹腾的呀,表弟你可真是祸水啊。然后呢,舅舅就要打你?你也知道他最近在准备什么。宋柏劳每个字尾音都拖得很长,显得有气无力的,他说他要是为这件事丢了选票,差一票就抽我一鞭子,直到补齐票数。我让他别等了,想打直接打,不用找那么多借口。我在旁边听了止不住的皱眉。这父子俩可真都太硬了。嘴硬,骨头硬,脾气更硬。简简单单用嘴就能说清的事,非得闹到动手。骆梦白开始站起身给他缠绷带:半大不小的明星,粉丝应该也不少,集体弃投舅舅,他怎么也得损失几千张选票吧?这件事的确险之又险啊表弟,也难怪舅舅生气。你们果然是一家人宋柏劳没有说下去,但这话一听就不是好话,骆梦白手一顿,轻轻叹了口气又再继续动作。你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啊表弟。宋柏劳坐在那里,背脊略微弓起,沉默着没再回话。第十八章【梁秋阳说最近很流行厌世脸,还说自己要学,我不自觉脑海里浮现一个人的影像,之后看了他给我举例的几张人物照片,果然就是那个死样子。】据说山上除了我们一栋房子,还有一间年代已不可考的小庙,只是太过破落,连九嫂也不过耳闻。除了庙,附近还有条小溪,浅浅的清澈溪水大概只没过成人脚背,底部躺着各色卵石。天气好时溪面波光粼粼,投射进水里,石子都像是宝石那样发着光。上次宋墨的观察课作业被老师表扬了,他高兴的不得了,这次老师又让捡一块漂亮的石头,他就拉着我跑到了溪边。穿着小雨鞋,他淌在溪水里,认真地低头寻找着能够称为漂亮的石头。我跟在他身后,看到有品相不错的卵石就捡起来问他意见:墨墨,这块怎么样?手里这块是琥珀色的,阳光下呈半透明状,瞧起来跟玉石一样,还挺好看的。宋墨回头看了眼我手上的石头,摇了摇头,显然是不满意。好吧。我丢掉手里的小石头,弯腰注视水底,再次搜索起来。几分钟后,我这边一无所获,宋墨倒是有了进展。他忽地从水里捡起什么,高举过头顶,冲我欢快地挥舞:找到了!我站起身,看到阳光下他的手上有一点红色一闪而过。宋墨逆着水流跑向我,将那块赤红色的卵石举到我面前,一副我棒不棒,快夸夸我的表情。我从他手里接过石头,认真欣赏片刻,给出评语:真的很漂亮,哇这个纹路,这个大小,像鸡血石一样,说不定真的是宝石哦。宋墨转了转大眼睛,疑惑地问我:鸡血石?回去给你看图片。我将那块红色的石头还给他,也是红红的,你一定会喜欢的。宋墨小心翼翼接过石头,将它贴身放在了自己背带裤正中那个小口袋里。我看他任务总算完成了,问:回去吗?宋墨拍了拍口袋,像是要叫小石头乖乖待好,闻言冲我点了点头。他这个样子实在是很可爱,我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行,那就回去吧。宋墨不用我牵着,发挥小孩子的灵活性,轻轻松松两三步就回到了岸上。我就比较迟缓,深一脚浅一脚,用了他双倍的时间才踩到岸上。别跑那么快,我牵着你走。宋墨见我上了岸,蹦跳着就往前跑。我怕他被树根藤蔓绊倒,急急追上去,结果脚上雨鞋在泥泞的溪岸边打了滑,整个人失去平衡摔到了地上。脚踝处传来钻心的疼痛,痛到我一时大脑空白,短短几秒内就除了层冷汗。妈妈!宋墨可能是见我没跟上去,特意回头找我,一见我这个样子,小脸都白了。他扑到我身边,声音可怜兮兮:怎么办我都还没哭,他已经红了眼眶。我忍痛安慰他:没事没事,崴脚了而已。脱掉雨鞋一看,脚踝已经迅速肿了起来,不动疼,动了更疼。这样子走是走不回去了,只能打电话搬救兵。我这次还好有记得带手机,不然麻烦就大当我看到手机左上角小小的无服务三个字时,整个人都迷茫起来。我试着重新搜索信号,试了两次无果。宋墨一脸担心地抓着我的胳膊,看着比我还要不安。手机没信号,让宋墨一个五岁小朋友独自走山路我又不放心,难道真的要爬回去吗?有些绝望的,我试着再次搜索。不知道是不是老天也觉得爬回去有点过分,竟然给我搜到了一格微弱的信号。我抓紧时机调出通讯录,拨打了第一个号码。电话响了两下,伯劳鸟接了起来,但信号并不稳定。喂,是我。我尽可能快速地说明情况,我在溪边崴到了脚,能不能让人过来接一下我宋柏劳像是听不清我说的话:什么喂?你怎么了?我更大声的重复,那头却自动挂断了。我再看手机屏幕,果然又是无服务。我垮下肩膀,有些泄气。宋墨可能感受到了我的情绪,更紧地搂住我胳膊,说话都染上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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