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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1 / 1)

四下百余人,却连个声音都没有了,只剩了山间呼啸悠荡掠过深林的风声。庄慎管教弟子,惜命怕死的正常人都不会出声。周遭默了许久,庄慎再度开口,却是对着喻识:喻长老,许久未见。上次见面,还是聊亲事。喻识微微笑了笑:见过庄掌门。喻识又侧了侧身,望向云台的南疏长老:问师叔安。南疏长老须发皆白,神色复杂地略微颔首示意。方才除了年轻弟子,几位掌门长老并没有多少震惊之色。上次喻识对段晔挑明身份,段晔也并没有许多惊诧。昔年第一剑修身亡,仙门百家震动,以至于过了百年,世上还有人猜测怀疑喻识生死情状。如今第一剑修当真没死,众人讶异一瞬,皆甚为容易地接受了。仿佛喻识这个人,在世人眼里,本来就是不会死的。若是陶颂当初也这样想就好了。喻识心下微微难受,倘若陶颂也做如此想,那百年间,大约会好过一点。山间又静了一瞬,山谷间的夜风凉凉地沁人。喻识收起心思,定了定神,又看向庄慎,终究得有个人开头的:尚渊此人,百家打算如何?尚渊被围困在众多弟子之中,云台离得并不近。虽然认真算起来,这只是门中互相戕害,但喻岱一脉尽数折损,喻识的名头又响,云台将尚渊交给百家公正处置,以正视听,划清界限,保住日后与仙门的往来,是个干净的处事风格。南疏长老是门下一等一的明白人,云台日后,大约也不会一蹶不振。到底是自家门派,喻识心上,终究挂念。眼下仙门以扶风为首,庄慎简单开口:方才议定,将此人带去燕华山庄,审问清楚后,再商议处置。他望了一眼陶颂手中的剑:怀霜已经找到了,此次仙门大会也正好,就一并在燕华结束吧。周围又起了些议论声,苏彻在人群中颇为惊诧地瞅了好几眼,心中懊恼不已。那居然是传闻中的怀霜剑,方才离得那样近,该多看两眼的。喻识简洁明了地定论:按照先前的说法,怀霜日后就是扶风山之物了。庄慎只瞧了陶颂一眼,勾起嘴角:这也得看他还认不认扶风了。他不认,我们扶风便没有此剑。徒儿不敢。陶颂声音低沉,师父不逐我出门,我便永远是扶风之人。扶风山从来没有逐出门的弟子。庄慎说得十分随意。是了,喻识也和他说过,扶风没有逐出门的弟子。犯了逐出师门的条例,就不会活着出山门了。陶颂心中覆上重重一层。尚渊挑明喻识的身份,绝非没有目的。喻识自归墟而来,死而复生,只能是和苍海玉有莫大的关系。苍海玉,是仙门百家都想要之物。仙门百家都想单独带走喻识。方才于林中,陶颂便想到了此处。他听了苏彻所言,不是没想过直接带着喻识跑,但直接跑,势必会引起百门直接动手抓人,他差不多已经到了极限,护不住喻识的。回来,或许还有谈一谈的可能。但他方才看见庄慎眼神之时,便知道,没有什么可谈的。扶风也有私心。陶颂其实并不知道苍海玉中的秘密是什么,但喻识应该已知道了。这个秘密必定关乎重大,宋持城主一直知道,但一直不肯说,眼下身亡,或许也与此有关。喻识大约也是不肯说的。若是他依着师父的意思,带喻识回了扶风,扶风追问这个秘密,喻识不说,那该怎么办呢?到时候,他是能帮着旁人逼喻识,还是能看着旁人逼喻识?陶颂心下一疼,狠狠闭了闭眼。山间冷风飘荡,众人又僵持一刻,终有一位掌门按捺不住:喻长老,要一同去燕华山庄么?气氛刹那间紧张。第78章 山间其二山巅月色溶溶。山谷间已有些一触即发之势。凉凉夜风吹着这位急躁掌门的话,落进每个门派的耳朵里。陶颂稳稳握住了喻识的手。喻识面上依旧维持着一派轻松自在,微乱的心下涌出浅淡暖意。他方才在林间也想到了这个场面,只不过,如果他直接走,陶颂是一定要跟着他的。到时候,他是能赶陶颂离开,还是带着陶颂忤逆师门呢?因着幼年之事,喻识对人间烟火气有深深的向往。他心中,佳偶天成的良缘,应是被所有人祝福的,尤其是亲近之人。大婚之日,父母,师长,平辈友人,晚辈后生,真心相贺才是美满。众叛亲离,是最让喻识难过的字眼。即便他已无多少亲近的长辈,但陶颂终究还有个师父。他不想将陶颂置于与他一样的境地,但似乎,百家的态度都没什么好商量的。喻识微微笑了笑:我不打算与诸位一起去燕华,我打算去青江城。一石激起千层浪。有急性子的掌门匆忙开口:青江内忧外患,渝州病势凶险,喻长老还是不要前去为好。另一掌门接口:朱掌门说的是,青江如今做主的崔少城主为人暴戾,听说是前朝哀帝之子,难怪行事如此乖张出格。青江当年尚救他一命,如今岂不是恩将仇报?旁边一年轻掌门低声道:哀帝一向与魔修有染,宋城主也不知是如何想,当真引狼入......他身后一位老者轻轻咳了一声,他自知失言,住了口,顿了下又描补道:逝者为尊,我没有冒犯宋城主的意思。宋城主一视同仁,慈悲为怀,是他不知好歹,门下之人也能这般下手。燕华山庄的仙门大会也不过过去了数月,当初他们如何称赞崔淩的场景,陶颂还记得。人心果真与世事一般,反复无常。陶颂还没出声,倒是喻识听了一会儿众人议论,笑笑开口:我家长瀛还在崔少城主身边,也是妖兽余脉,待会儿是不是还要说青江之事是妖族从旁挑唆?周围的议论声戛然而止。众人面面相觑一会儿,一位掌门忙道:这自然不是,长瀛一直长在您身边,同妖族又怎会有什么牵扯?那也说不定。喻识随口道,我们云台的掌门都与魔修妖族有染,照着诸位的话,那指不定我也有,那长瀛不是也有?喻长老这是说笑了......众人愣了一下,只能七嘴八舌地讪讪抹了过去。喻识上辈子虽不喜欢旁人编排议论,但也从未大庭广众地计较过。眼下如此拿话压着众人开口,倒实在罕见。尚渊于人群之中瞧了喻识与陶颂二人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庄慎的目光又落在喻识与陶颂交握的手上,眉间愈发深了几分。场面话又说了一会儿,到底有个机灵人转了转脑子,换了个思路:喻长老久别而归,想必对如今世道不甚熟悉。若是您一定要去青江,我派愿意从旁护持。周遭门派俱是一愣。立即有个站得远远的门派开口:郑掌门好大的口气,就凭你门下那些花拳绣腿,拿什么保护第一剑修?大约两个门派素日里便不大对付。不等这郑掌门再开口,有个大些的门派抢先道:喻长老,若您要去,我门下从上至下一应供您差遣。我派也是。我派也愿意陪同。我派有稀世......山谷间七嘴八舌的议论声瞬间又换了一遭儿主题。喻识静静听着众人抢破了头地互相撕扯,心下微有凉意。先前的念头再度出现在他脑海里,如果这世上从未有过苍海玉,或者从未有过道术,是否会更好些?许慎曾言,世人贪婪,总是觊觎不该觊觎的东西。以肉身妄图通天之法,又怎么可能毫无代价?苍海玉中的那个秘密让喻识心下惶然而苍凉。争议之声越来越大,除云台、扶风、流景三家之外,百家皆张了口。喻识直截了当地打断,也并不解释:我去青江这一程,不需旁人同行。众人又渐渐静下来,偏有一人于此时提起陶颂:喻长老,既然你如此说,为何扶风之人可与你一起?庄慎面色一沉,云台南疏长老却抢在他前头,立刻开口:这位道友说的是,既然喻师侄不想人打扰,那咱们百家自当一样。哪有扶风单派一人跟从的道理?庄慎面色更深了。陶颂心下波澜迭起,只能更紧地攥住了喻识的手。顾昙一直在人群未说话,重重流霭自天际飘过,微微影住素淡皎然的月光,在他站立之处投下一小片浅淡的阴影。他一双锐利眸子,眸色深沉地望着喻识。喻识远远看他一眼,只回握了下陶颂的手,用目光简单示意他放心,并未多有表示。顾昙神色稍微一顿,低声开口:喻长老方归之时,是流景先发现看顾,此去若有个人护持,也必定应是流景之人。流景似乎在追捕尚渊之事中,出了不少力,眼下流景之人站在庄慎身边,再不是当初在仙门大会上被排挤到边缘的位置了。他这一开口,云台便再不能坐视不理:喻师侄出自我们云台门下,论亲疏远近,也该是我们云台出人。先前之事,是云台对不住喻岱师弟一脉,云台自当弥补。这两个门派皆与喻识有往来关系,天然便比其余百家更有优势。是以百家皆住了口,看庄慎如何与这二人撕扯。庄慎仍在思索,倒是陶颂先出了声:诸位前辈或许有所不知,我同喻识,已然定亲了。归功于庄慎并未如何声张此事,仙门中还当真有许多人毫不知情,闻言议论声立即有些哗然而起的意思。庄慎深深地看了陶颂一眼。第79章 路途其一在纷纷的议论声和各式目光中,陶颂面不改色。陶颂比喻识更加不在意旁人的看法。唯有庄慎,让他心下生了几分犹疑。但他跟着喻识,大约也是合了师父心意的吧。陶颂稳了稳心思,只对云台稍稍示意:既然我与喻识已经定了亲事,喻识师出云台,那我便也该算是半个云台之人。云台若要派人,不如就派我同去。不等南疏长老开口,他又望向顾昙:顾阁主,流景阁是喻夫人的母家。我提前僭越一步,喊一声岳母,便也能算得半个流景之人。他终于望向庄慎:师父,阿颂不敢不认师门,不知师父做主的这份婚约是否还作数?庄慎若是此时应下,便是答应了陶颂代三门身份同往的条件。这没有什么不答应的道理。眼下不想百家一起动手的话,这是最好的折中,总归还是扶风得益。但庄慎竟然半晌都未曾开口。陶颂便只余一派不计后果的坦然。大不了就打一场,又能如何?当真与师门回去了,后面都由不得他了。山谷间荡着悠长的风,陶颂只觉得一分一秒都过得格外艰难。月色映在庄慎沟壑纵横的面上,不知怎么的,陶颂只觉得师父满面风沙岁月刻下的皱纹里,今夜尽是沧桑。他瞧见庄慎长长地深叹了一口气。陶颂心下一紧,却终于听得庄慎松口:也罢,那你去吧。这少有的无奈语气,让陶颂心下狠狠一纠。庄慎闭了闭眼,转头就开始与云台流景理论起来。扶风威重,来回拉扯半晌,仙门百家到底都是默许了。月色如水,满山清华。庄慎恢复了公事公办的语气:喻长老,尚渊之事终究与你有关,燕华山庄你还是得来一趟。他也不等喻识与他谈条件:二十天。二十天之后,在燕华山庄,仙门会一同商讨如何追究归墟之事。时间有些紧。但庄慎让步到如此,眼下情势,喻识也不能再生波澜。于是他一口应下。二十天之中,也不知会有何变故。好歹保住了今夜,各门户不会轻举妄动,再试图带走他。他和陶颂当真没有心力再动手了。喻识与众人稍一作别,握着陶颂一口气就跑出十数里远。林间木叶萧萧,月光自叶尖滚落而下,在二人俊秀的身姿上映出深深浅浅的树影。陶颂喘了口气,接过小石头精:你累了吧,先歇一会儿。喻识倚着苍老古木抚了抚心口:这帮人还挺说话算话,我真担心一转身他们就要动手了。庄慎既然放下话,其余门派眼下是不敢明目张胆地违逆扶风的。陶颂想起师父,不由就有些歉疚。庄慎教养他长大,一日为师,也与父亲差不多少了。喻识猜到他心思,抬眼笑了笑:我以后是不敢再去见庄掌门了,拐了他爱徒,看他方才的眼神,若不是怕你难过,怕是当场就能活撕了我。师父他其实......陶颂迟疑开口。他不想让你再和我搅在一起。喻识顿了顿,眼下我这个处境,就是个仙门的活靶子,倒还不如先前那个身份。若他更在意苍海玉,而不是你的安危,他方才便不会那般犹豫不应了。陶颂心头微微泛酸,他自小就知道,庄慎虽然严苛,但待他这个关门弟子当真很好。但他终究不能将喻识交给扶风,然后撒手不管一了百了。他和喻识离得从未这样近,生死面前,他都没有放下过,又怎会因人事放手。陶颂默了默,抬眼道:剑修,来日有机会,我会去找师父谈一场。我知道你在意这些,我也希望,到我们成婚时,师父会祝福我们。成婚二字,正儿八经地自陶颂口中说出,终究让喻识面上烫了烫。一个小小的声音响起:你能让师公也喜欢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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