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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1 / 1)

他深深吸了口气,堪堪压了压发酸的眼眶,在榻边悄悄坐下。素净的日光映在陶颂面上,他安安稳稳地闭着眼,笔描刀刻般的面容更加凌厉了几分。他本就生了一张清冷的脸,若是不笑时,总是冷冰冰的,无端让人觉得难以亲近。可笑起来,又仿佛春日里的一抹新月,又明净又澄澈。喻识益发难过得厉害,心下像被人划了许多刀,有些入骨的疼。他分神去平复心绪,锦被下却伸出一只手,一下子握住了他。陶颂睁开一只眼,有些调皮地笑了笑,又抓紧喻识的手:干嘛一直坐在我旁边,又什么都不做呀?他眸中有几分促狭:我有那么好看吗?你一直盯着看。喻识压下一心汹涌的悲怆,故作无事:原来你醒着。你离我这么近我还不醒,那师父这些年可白教我了。他握了握喻识的手,放进被子里捂着:手怎么这样凉?今日天冷了?喻识不答话,只轻声道:原是我吵醒你了,你再睡会儿吧。喻识没有抽回手躲开,陶颂已有些意外,闻言又笑笑:你在这里,我哪里还睡得着?喻识听着他同平素一样的调笑,又想起崔淩的话,一时心尖上疼得很,有些维持不住若无其事的假象,慌忙低头掩住了神色。陶颂不由收了些笑意:剑修?喻识缓了口气,抬眼勉强笑了笑:还睡吗?不睡的话,吃点新鲜果子?喻识去端碟子,陶颂却偏了偏头:看着是你喜欢的东西,想来是阿淩专门给你的。他又笑了笑:我不大舒服,也没有胃口,你都吃了吧。还不大舒服么?喻识有些揪心。本来好好的,也不知道阿淩给我怎么治的。陶颂稍微动了动,背后被那只猫划的口子好像又开始疼了,折腾得我昨夜也没睡好。喻识悬心不已,又不好表露什么,肺腑间心潮起伏不已,往素能寻出一百句话讲,现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陶颂瞧着他沉默不言,一时只担心自己说重了,又描补道:其实不怎么疼的,我怕你不心疼我,才故意这么说的。阿淩也看过了,我没事的。喻识愈发难过,看见陶颂浑然不觉,甚至又笑了笑,眼眶狠狠一酸,满心满肺的冲动直涌上来。他一手覆上陶颂肩膀:陶颂陶颂起了些犹疑,还没答话,喻识便低下头,深深地吻了上来。日光明澈,清晨尚有些寒凉之气,给这光线笼上一层苍白。房间内漂浮着细小的微尘,四下默然而悄寂。陶颂有些不明所以,但喻识搭在他肩上的手都在颤抖,白皙的面庞距他近在咫尺,双眼紧紧闭着,但眼睫微动,虽然看得出用力克制,但眼角仍悄然渗出点点泪光。陶颂心底里稍稍一沉,伸出手轻轻搂住了他。这一次几乎没有任何缠绵可言,喻识十分生涩,却认真而激烈,丝毫没有压抑想与陶颂亲近的心思。陶颂多少被他咬痛了些,勉强顺着他的力道轻柔地回应,到后来已渐渐几近安抚。陶颂缓缓地抚着他的后背,喻识乌黑的长发便搭在他手上,从随着身体颤动,到渐渐平复下来。陶颂轻轻碰了碰他的下唇,终于能稍稍支起他些。光影朦胧而虚浮,喻识半垂着眼眸,面色有些白,眼角添了几色微红。陶颂轻轻唤了他一声:喻识。相识至今,陶颂还从未喊过他的名字。喻识心下悲痛,只恨不能回溯之前的时日,再多与他亲近一二。他被这一声唤得回神了些许,又听得陶颂温和的声音:发生了什么事,可以告诉我吗?这柔和的问话一下子击在他心底最深处,喻识险些要控制不住地开口,但生生地咽了下去。他能告诉陶颂什么?告诉陶颂,崔淩只能暂时压住你体内的毒,这是牵机散,是宋持在根本也解不了的毒,是随时可能发作的毒,是发作之后谁也不能保证是死是活是疯是傻的毒?崔淩晨起的话,又在他脑子里响起。这应当是那夜在栖枫山中的毒。牵机散是控制妖兽之物,有人投了牵机散,想引妖兽发狂,让情势混乱。最可能的人,便是在追捕之中,逃向那里去的尚渊。此毒变化万千,若是知晓详细的配制手法,或许还有一解。但尚渊已经死了。崔淩昨夜便安排了人查,消息递回得如此之快,喻识便料到,一定是尚渊所在之处已没有什么严密的隐瞒防备。人已经死了有些时日了。那夜他远远望了一眼尚渊,便知道,尚渊十有八九,宁可自尽也不会开口。鲛人一族,上古秘术,苍海玉的密辛,曲桑谷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仙门百家只能去撬开尚渊的嘴了。只是喻识并未想到,尚渊会自尽得如此之快。尚渊是做事会留一线的性子,应当至少会撑到他拿着书信证据前去燕华对峙,搏上一搏,看看能否再有一线转圜生机。可他确实是死了。喻识到今日才猛然想起,那夜山间,尚渊看着他与陶颂时,为何会有那般玩味的眼神。众人都未看出来,只有尚渊知道。陶颂被猫妖划了深深一道,毒素开始入体,从那时起,便已不知还能活到几时。第85章 青江其五喻识不着痕迹地避开陶颂的目光,一面平复着心绪,一面想着说辞。陶颂瞧着他,眸色越来越深:剑修,是不是我......是尚渊自尽了。喻识实在编不出什么话来搪塞,只好随手捡了个刚得知的消息。陶颂握起他的手,心底里仍是犹疑:你这样难过?喻识心下复杂,只好顺着他的话点头:......毕竟是自小看着我长大之人,如今我熟悉之人皆不在了,想起他到底还有几分......我想杀了他,但终究又与寻常仇家不同......这般说着,喻识倒真起了三分感喟。天光自雕花镂空的窗格漫入,他默了默,握着陶颂温暖的手,只觉得人世茫茫,一身苍凉。他有些愣怔,却察觉陶颂动了动,随即一个温热的怀抱拥住了他。陶颂抱住他,一头乌发蹭在他脸颊上,温温痒痒的。他松松地环住喻识的腰:剑修,你还有我呢。清晨的风轻盈地探进来,喻识肺腑间翻起一股暖流,顷刻间,却又漫上无边无垠的悲痛。喻识想落泪,却又深觉现下还不到哭的时候,他深深缓了一口气,压下一腔心潮,双手隔着薄薄一层中衣贴着陶颂的后背,又起了些担忧:让我看看你身上的口子。陶颂按住他的手臂:已经好了,不必看了。喻识动了动,陶颂便不怀好意地笑笑:剑修,大早上就要扯旁人衣裳么?他稍稍起身,气息便落在喻识耳际,一起一伏,十分磨人。喻识怕痒,耳根又不自觉地红了,但此番不知是哪里开了窍,倒不再躲了,伸手扯开了他玄色的衣带:你又算不得旁人。陶颂勾起嘴角,眼眸晶亮:那我算什么人啊?喻识被他按着手,错开他调笑的眼神,面上还直发烫,声音都小了些:你让我看一眼。陶颂顿了顿,直接拉着他的手滑入衣襟,搁在自己腰上,十分大方:那你看吧。陶颂生得非常白,着深色中衣时,便衬得愈发鲜明。喻识已然领教过了,但如今肌肤相触,再瞧见,便忍不住起了些想入非非的念头。方寸大的房间内一声不闻,陶颂与喻识离得极近,听着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不由勾起了嘴角。怎么就这么容易害羞呢?陶颂好笑地感叹,果然察觉喻识的手有些放不住了,却没有直接抽走,而是贴着他紧实的腰捏了捏,煞有介事地道:我觉得你太瘦了。陶颂低头笑笑,飞快地系上衣带:我是个剑修,太胖就拿不动剑了。这人总是这样,他和你说疼得厉害,是撒娇淘气,真疼得厉害时,却是一眼也不许人看。喻识到底心疼,但想着他不愿意,便也作罢了,只十分认真地叮嘱:胖不胖的不要紧,体弱虚亏地拿着剑才容易出事。陶颂轻松笑笑,又揽住他:我如今是仙门百家中排第一的厉害剑修了,能出什么事?喻识心内咯噔一下,抬手捂住他的嘴:不许这样说。陶颂惊诧一瞬,明白了喻识是带入了自身经历,一时闭了嘴,又因喻识急切的关心,心下翻涌出一些暖呼呼的感动。他挪开喻识的手,轻轻亲了亲他白皙的指尖:剑修,我记住了。喻识心下有鬼,陶颂这般柔声细语,他益发生出些不自在,只反握住陶颂的手,避重就轻:嗯,记得就多吃点。陶颂便开始赖皮:你陪我吃饭么?你陪我我就多吃点。他弯起眉眼,明澈的眼眸中又带了些委屈巴巴的意味:我昨夜醒了一次,一睁眼你不在我身边,我睡都没睡好。喻识心一软,索性道:我陪你,我喂你吃。晌午天色倒阴沉了些许,青江的弟子来送饭时,便亲眼瞧见了前第一剑修拿着勺子筷子端着汤碗,喂现第一剑修吃饭的场景。天色朦胧,榻边小几上还零零散散落着一堆小孩子家的玩具,两个人好看得像画一般,这举案齐眉岁月静好的场面险些看瞎了那稳重弟子的眼。他呆立了片刻,瞧着陶颂噙着喻识递来的汤勺眉眼含笑,都不知道该嫉妒哪一个。喻识边喂边吃,咽下一口鲜辣的肉片,才又些疑惑地抬眼:还有事吗?那弟子惊慌失措地回过神来,胡乱行了个礼数,忙不迭地拔腿转身。跑至房门口,又听得陶颂撒娇的声音:剑修,我想吃你吃的这个。太辣了,你还有伤不能吃。吃排骨吧,排骨好吃。又听得喻识连说带哄:你让我喂你的,你不听我的,那我不喂了。我听我听,你别......那弟子狠狠哆嗦了一下,浑身不自在地紧紧阖上了门:不仅没眼看,还没耳朵听。回去后,自然也有好事者问起他所见所闻,那弟子痛心疾首地将这场面描绘了一番,绘声绘色的版本瞬时偷偷传遍了整个青江,暗暗仰慕喻识和暗暗仰慕陶颂的心,哗啦哗啦地于秋日里碎了一地。陶颂二人自然听不到外头心肠碎一地的声音,二人吃罢饭,又开始玩喻识自慕祁手里顺来的小玩意。正玩得不亦乐乎之际,长瀛便抱着慕祁前来追债了。长瀛方跨进门,就瞧见俩修为高绝的剑修手忙脚乱地藏着玩具。由于动作过于慌张,有只龇着牙的布老虎打了个滚,自喻识袖口掉到了地上,还弹了两下。这人赃并获的尴尬场面,看得慕祁一下子皱起眉头:小师父,你怎么能拿我的玩具呢?说出来更令人尴尬了。喻识一脸镇定地回过身来:你的老虎好看,我和你师父看看。你那么多玩具,我就拿了你一个,也没耽误你玩别......话还没说完,陶颂的被角一滑,哗啦哗啦掉出许多精巧物件。慕祁顿时愤愤不平:小师父你拿就算了,还专挑好看的!我没剩几个了,还都难看得很......小娃娃撇撇嘴,一副立刻要哭的模样。你急什么又没给你玩坏。喻识眼疾手快地收拾起来一地零碎,却有些不肯还,挡在身后,玩一玩,回头就给你送回去,乖啊。慕祁十分不乐意:你们俩加起来都多大了,怎么还抢我的东西玩?喻识老脸一红,嘀咕道:你那么多玩意儿,谁知道你记得这么清楚小石头精却不知怎地听到了:我当然记得了,我有十八个老虎,少了一个我能不记得吗!小师父你拿的还是最好看的一个!我都六岁了,我识数了,你别想哄我!喻识让他嚷嚷得无地自容,只能去瞧陶颂:你看看你徒弟,怎么和长辈说话的,你也不管管?陶颂随意地倚在榻上:好像是长辈先理亏的,算账也得一笔一笔来吧。喻识愈发羞恼:我不是为你拿的么?我是在临安瞧着你喜欢这些我才说着说着面上倒更挂不住了。房间中静了一下,陶颂弯起眉眼:我道侣为了哄我开心,私自拿了我徒弟的玩具,现在要我来主持公道是吗?你闭嘴!喻识整个人都烧起来了,忿忿打断了他,只好自个儿硬着头皮去与慕祁理论。长瀛旁观不言,只探上了陶颂臂上三寸处的穴位,轻轻按了下,陶颂不由嘶了一声。长瀛放开手:既然还疼,那我去和阿淩说,今晚还得来看看你。陶颂默然点点头,他也刚好,有些话要问崔淩。长瀛有些忧心,倒并没有多说什么,只道:那小家伙还跟着我吧。他蹙眉瞧了一眼面红耳赤的喻识:先前在云台时就这样,什么都会点儿,偏不会带小孩。喻识在与慕祁的拉扯中,抽空递了个眼刀过来。长瀛有了崔淩在侧,腰杆子越发硬了,毫不畏惧地回瞪了一眼。喻识一时气闷。陶颂笑了笑,出声唤道:慕祁,过来。慕祁对着陶颂,到底有些敬畏之心,但此刻又觉得甚为理直气壮,便噔噔噔地跑了来。陶颂认真地瞧着他:师父想玩你的玩具,有什么不对吗?慕祁叫这话一噎,只觉得师父都百八十岁了,说出这话还真脸不红心不跳的。他一时别扭,只愤愤道:想玩要先和我说。昨天拿了没和你讲,是不对,我道歉。陶颂笑了笑,那我现在和你说了,你能把东西给师父玩么?慕祁教他这话拿住,六岁的脑子,倒转不过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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