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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1 / 1)

但一直站着也不是个办法,喻识悄悄抬起一条眼缝,只瞧见陶颂又乖乖坐好了,带子系得端端正正,水汽蒸腾,草药幽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一种不公平的感觉在喻识心头出现,他又有些疑惑:你为什么能这么心平气和的?陶颂不仅心平气和,还有几分神清气爽。他笑了笑,又歪歪头:剑修,这才哪儿到哪儿?喻识老脸一红,再站不下去了,拔腿窜了出去。自屏风后跑出来,又觉得甚为不满:每回亲近完,都是自己跑出来,好像受欺负了似的。下回他得好好欺负陶颂一把,也让他落荒而逃。技不如人的喻识坐在床沿上盘算了片刻,窗外雨声惶惶,他扑通扑通的心,也渐渐平稳下来。陶颂也不动了,房间内一时静默,喻识心头一空,沉沉压着的事便又浮现上来。这般沉默也未持续太久,便响起了叩门声:前辈,阿颂出来了么?崔淩端着一碗药进来:我算着时辰差不多了,还要行一次针。喻识方将心下之事盘算一遍,见他如此说,正好寻到时机:那你先行针,我去看看慕祁。小孩子背书呢,瞧着聪明得很。崔淩笑笑说了一句,望见喻识出门,却转瞬沉下眼眸。阿颂......崔淩颇有几分欲言又止。屏风后静了一瞬,陶颂声音沉沉:有些事,剑修是想亲手解决的。他知道得多,却不肯和我说。陶颂又默了默:我明白他不想牵连我。我明日找个时机,与他说一说。崔淩不免担心:我知道的事情,今儿下午就全都和你说了。你也......他又叮嘱:我在翻看医书遗卷了,有几个法子可以试试,你自个儿一定要当心些。多谢你。陶颂简洁明了。檐下簌簌地落着雨,庭中花木歪斜,木芙蓉花的花瓣零零散散碎了一地,随着水流四下飘散。喻识于檐下立了片刻,稳了稳心思,敛藏起气息,飞快地向崔淩议事之处行去。殿中果然一声不闻,只有一个素净弟子于殿中看守着。喻识自乾坤袋中摸出一个小盒子,悄悄打开一条缝。这是封弦搞出的迷药,无声无味,无痕无迹,比符咒还保险。他服了丹药,这迷药对他并没有什么作用,然殿中弟子不过闻了片刻,便倒头睡了过去。第89章 秋雨其一殿中烛火莹莹,九转烛台的火光交映,于殿内雕漆绘彩的廷柱上投下巍峨的影子。初秋落了雨,夜色已有些凉,寒意自帘外探入,在空阔的大殿内游走。喻识轻轻捏诀,刚刚用过纸页霎时燃尽。他细细查过一遭儿,见桌案上完好如初,没有任何蛛丝马迹,才毫无声息地,又从窗子处溜出去。殿中的弟子歪着头,睡得不省人事。喻识瞧他一眼,解了气息,自殿门处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似乎是药劲儿有点猛,这弟子依旧毫无察觉。喻识心道,再进来看一遭儿果然是对的,封弦这药是对付人的,也没轻没重,别真伤着了孩子。他走到那弟子近前,拍了拍,又喊了喊,这弟子打了个激灵,一下子清醒了。他自沉沉睡梦中醒来,一睁眼便瞧见喻识近在眼前,吓得手足无措:喻喻前辈我喻识悄悄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眨眨眼:别怕,我不和你家少城主说。那弟子不由有几分羞赧,不好意思地错开喻识乌亮的眼眸:让前辈见笑了,我弟子不该睡的。说着,又有些疑惑地嘀咕:我怎么就睡着了喻识扶他起来,十分自然地托住他手腕,探了探脉息,见并无大碍,亦并无痕迹,方安心下来。他笑笑:长夜漫漫,大晚上的,让你一个人在这儿守着,想是无聊了。崔淩这殿中想是没有什么机要,喻识上次来,便发觉此处无任何严密的符咒,想来只不过是个寻常理事之处。于此处看守的弟子,自然也不会修为多高,资历多深。这年轻弟子再次羞惭:是弟子心性不足,此等小事也做不好,弟子知错,以后都不敢了。喻识只温和笑道:不必和我这样说话。想必你家少城主御下极严,看把你紧张的。说罢,又重复了一遍:你放心,我不和他说。多多谢前辈。那弟子脸皮薄,错开喻识笑吟吟的眼眸,想了想,又试探问道,敢问前辈深夜前来,是有何事?喻识摊摊手:我迷路了。那弟子不由一怔。喻识有些无奈:青江城着实壮美,这亭台楼阁各处耸立,高大巍峨,却都长成一个样子,回廊也又多又长又绕。我本来想去找长瀛的,摸着摸着,就摸到这儿来了。他又笑了笑:我认得这里,就想进来找个人问问,谁想到一进来,就正瞧见你在这儿睡着。那弟子再次脸红:让前辈笑话了。他就也不再盘问,给喻识一五一十地指明了路。喻识见他说话条理清晰,细致周全,心下也起了些赞许。想来能到少城主近前做事,也果真是稳妥之人。正要离开,却忽然瞧见这人有些欲言又止。喻识住了脚:还有什么事么?这弟子吞吞吐吐,半晌却低声道了句:前辈您和话本子上写得不大一样,我还以为没没想到前辈是个如此温和之人喻识念起上辈子看过的各种编排,隔了一世之后,现下回想,只觉得好笑。他拍了拍这弟子肩头,随意道:你是青江的弟子,我又不打算动你,自然温和。这弟子心头一颤,不知是被喻识拍的,还是被这话说的。他蓦然察觉,眼前这人生得再如何文气,壳子里头还是当年威震四海的天下第一剑修。如今虽然不是了,但结了个道侣,也是个数一数二的厉害剑修。据说他道侣前些日子修为大成,想来那个数二也能就此去掉,已是天下第一剑修了。这弟子心下不知起了些什么复杂感受,有些羡慕,有些祝福,却又有些微酸涩的失落。他年岁尚轻,经历也少,并不明白这是什么念头,瞧了瞧喻识清俊的身影,又垂下头去,复低声道:前辈,我我自入道以来便常听前辈的故事,我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就是他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末了只道:前辈没死,真是好事。喻识不妨他说出这些话来,也并不懂他究竟何意,只端出照顾后辈的温和笑意,鼓励地拍了拍他。那弟子肩上一空,喻识已抬脚走了。他于原地愣怔了片刻,不由骂了自己两句,清醒下来,又收起一片杂乱,安心看守着殿内。喻识行出几步,廊庑曲折幽深,雨声匝地,他耳畔惶然,一时亦起了几分愣怔:他活着回来了,有多少人会像这个弟子一般,真心实意地觉着,是好事呢?年轻人涉世未深,心思总是干干净净的。陶颂经过些世事了,但对他的心思,依旧纯净明澈。喻识于此时念起陶颂,不由感叹世间诗词话本所言相思之事,皆是对的。也不过走开片刻,他就有些想陶颂了。但他更想,陶颂身上之毒能清理干净。喻识一阵揪心,却并不能即刻回去,而是做足了全套戏,往长瀛房间里拐了一趟。夜雨滂沱,慕祁已经洗漱完毕,正乖乖地坐在案前,写着什么东西。旁边摞着厚厚一沓纸,长瀛正在数,抬眼瞧见喻识进来,便递给他:你可真是捡到了宝贝,小小年纪,会得可真多。喻识接过,倒也怔了怔,六七岁的小孩子,倒是连《南华经》也读过。想来没从景行那里学到三字经,还当真是因开篇那一句人之初、性本善。喻识心道景行这辈子总是在仙门上吃亏,教个孩子,还芥蒂颇深。他有几分无奈,又听长瀛叹道:怎么我就找不到个聪明的小石头养养呢?喻识便问:怎么突然想起这个?长瀛拽了拽袖口的线头,声音低低的:我想着,我若是和阿淩有个孩子,骨肉相合,血脉交结,便不会总有人拦着我们在一起了。喻识不由一怔:宋城主对我说,他并没有反对。长瀛默然,又摇摇头:废了四位长老之事,是我去做的。你知道的,我终究是妖族之人,青江以后,一定是阿淩做城主。且不说青江一门从未和妖族联姻,我做过这样的事,城内明里暗里的闲话,也足够多了。喻识闻言,蓦然明白,刚到青江的那夜,慕祁遥遥指了一下长瀛,引路的弟子为何会有那般眼神。想必门下许多人觉得,这种大逆不道的行径,是受长瀛从旁蛊惑。喻识只深深蹙眉:你是在我身边长大的,和妖族没有任何牵扯。那我也是个狐狸啊。长瀛叹了一声,在雨夜听来,甚为怅然,我不想做狐狸,我想做个人。上次长瀛这样说,还是在燕华山庄。当日喻识信誓旦旦地对他保证,一定会让崔淩和他在一起。喻识一时默然,耳际雨声不歇,却又听见长瀛换了个轻快语气:我和阿淩的事,你还是别管了,你也管不来。左右阿淩心里是有我的,我就高兴了。他说罢,又瞧了瞧喻识,蹙起眉:你和阿颂,睡过了没有?喻识不防这话题转换如此之快,登时一噎,慌忙捂住慕祁耳朵:说什么呢?还有小孩在。慕祁茫然地抬起头,扒拉下去喻识的手,又写了起来。他说雨声太大了,打扰他写字,让我给他堵上点,听不见的。长瀛解释了一句,依旧抓着不放:睡过了么?喻识面上不由发烫:和你有什么关系?长瀛一脸好心喂了狗的表情:你连那种书都没看过,我是怕你不会。我这儿有,你要的话我就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喻识连连推辞,面红耳赤的,你自己留着吧。长瀛皱皱眉:不要算了,亏我还给你挑了挑。喻识深觉坐不下去了,强行转了几个话题,又嘱咐了慕祁几句,便离开了。出门,就要回去见陶颂了。秋雨依然不绝,喻识此时已有些许不安,肺腑间起起伏伏,整颗心都七上八下。他在回廊上又逡巡了片刻,一进门,陶颂却依旧没睡。他正倚在榻上看着一卷诗册,案上火光灼灼,帘外风雨潇潇,陶颂清冷凌厉的面容都被柔和了三分,安安静静地坐着,像世间最精巧的笔墨都勾不出的画样子。喻识一身风雨地走进来,他抬眼笑了笑,伸手:剑修,你来。阿淩呢?喻识将雨声关在门外。方才被一位长老叫走了,说天气寒凉下来,似乎有百姓的病情反复。陶颂把书册放下,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我又是一个人在这里,你好久都不回来。他发梢还坠着水珠,倒也没过多久,但他这般说,喻识自然心软,走了两步,又褪去外袍挂好:我身上扑了风,想必有些凉。陶颂拉他坐在榻上,弯了弯眉眼:剑修,这次可是你自己脱的衣裳。喻识经得多了,也没那么怂了:又来逗我阿淩留了药么?喝了吗?陶颂伸手环住他的腰,靠近了他两分。二人只隔一层薄薄的中衣,气息纠缠,陶颂扬扬眉:剑修,我不是逗你。他眸中似乎有些许期待,含着三分笑意,轻声道:我从药浴里出来,身上就不疼了。剑修,你说你愿意了,还作数么?第90章 秋雨其二真......真的吗?喻识怔住,心下尚未来得及高兴,蓦然一滞。喻识这个反应,让陶颂心底忽而一沉。不是惊喜,不是害羞,也不是紧张。是犹豫,夹杂着失落、难以抉择的犹豫。他眸色暗了暗,稍稍垂下头,勾出一个不动声色的笑意:当然是骗你的,药效哪儿有那么快。喻识猛然松了口气,忍不住抚了抚心口:别再这样哄我玩了,我是真的担心你。我知道了。陶颂声音低低的,拢着喻识的腰,烛火摇曳,二人却就此沉默下来。帘外风雨大作,木门根本关不住风声雨声,原本便安静的房间内盈满了呼啸的风雨声。喻识错开陶颂的眼眸,望着连绵雨幕坐了一会儿,一时间心绪起伏。他对于将行之事有些担心,因为最坏的结果是,牵机散就是尚渊下的。他要去找的那人压根不知道这些。他若是救不了陶颂,该怎么办呢?喻识根本不敢去想这个结果。他于造化中偷得了这一缕慰藉,紧紧抱住了这些时日,根本不敢去想,失去了会如何。他默然良久,却又担心被陶颂看出端倪,只能于一片沉默中,没话找话地描补:你看,今年秋天的雨真大。这场雨过后,热气就散了,大概秋意便真的来了。青江城坐于山上,参天古树比比皆是,风雨声探入林间,枝叶沙沙作响,愈发显得雨势惶然。喻识一时没听见陶颂回话,正要转头去看,却发觉陶颂揽住他的手紧了几分。陶颂轻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喻识。喻识不由怔了怔,又生涩地嗯了一声。他于此时想起,不只是陶颂,连他上辈子,都鲜少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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